小說生成器 Try-out - 足球02 : Money Football

01暴死

我直接給02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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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CH1 - 獎盃只是裝飾 營收才是實力

下課鐘聲響起，整個民雄高中的走廊頓時湧入喧鬧的人潮。ZY左手拿著塑膠便當盒，右手滑著手機，腦中卻早已經不在這些雜訊中。他的視線時不時掃過學校公告欄——一整張A3影印紙上的社團博覽會時程表。

「今天一定要選一個最有價值的社團。」

他默念著這句話，就像他腦中內建的財富自由指南中第七條戒律：「不做沒資產的努力。」

這是ZY，一個外表平凡，甚至放在人群中會被遺忘的男高中生。他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也不是運動神童，但他很會算。他的計算機比課本乾淨，Excel比作文分數還高。他相信，在這個講求KOL與收入的年代，只要找到對的捷徑，他也可以混出一條錢途。

他特地選擇了「運動系」的社團，原因很簡單：曝光率高、資源多、贊助容易進來。至於要選哪個運動項目，他昨天在網路上查了整晚。最終選擇了足球。

「台灣足球正紅，剛上新聞說玉山盃開放企業冠名，優勝隊可以去亞洲冠軍聯賽……」ZY看著手機上那張去年得獎隊伍滿身贊助Logo的照片，眼神像是在看年終獎金發下來一樣炙熱。

「而且——轉播權費聽說也漲了。」他小聲補一句，彷彿怕被其他同學聽到這項尚未公開的財經情報。

校園中庭擠滿了社團的招募攤位。劍道社擺出木刀對打展示，機研社秀出自製的小車子自走路線，演劇社甚至有學生穿著和服背台詞。

但足球社的攤位，安靜得像股災現場。

「……這社團有營收潛力嗎？」

ZY蹲下來看著攤位上擺著的幾張泛黃照片與一頂已經退色的冠軍帽。「民雄高中足球社，民國六十年玉山盃冠軍」這幾個字像墓誌銘一樣立在相框邊。

「你要進嗎？」

一個矮個子女生從攤位後面探出頭來，她穿著學校運動外套，掛著一個牌子：足球社 經理見習 Rita。

ZY打量她幾秒，判斷她不像騙子，點點頭，「可以多問幾個問題嗎？」

Rita：「不過我只進來兩天……但你問啊。」

「這社有預算嗎？有沒有固定轉播？參賽費用誰出？去年經費報告可以看嗎？裝備有沒有統一配給？有沒有品牌合作？對外比賽誰主辦？」

Rita沉默了一下，「……你是想進來當經理吧？」

「不，我是中場。」ZY拍拍自己平凡無奇的肩膀，「我目標是拿到合約、靠比賽獲得曝光、再簽贊助，最後成立投資公司，專門處理退役運動員的資產管理。」

「……你是不是走錯棚啊？」

「沒，正是這棚。」他站起來，右手放在攤位旁的舊球衣上。「我就問一件事：今年要打玉山盃嗎？」

「隊長說……會。」Rita回答，語氣卻像在背天氣預報。

「那我進。」

——

社團報名表送出去的當天下午，ZY就出現在學校後方的足球場邊。他的便當還沒吃完，臉上的雞腿醬汁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前方草地上，一場熱火朝天的球員試煉正在進行。

「我說你這球太黏腳了啦！」

「他是那個傳說中的Toni啦——你看他第一步的啟動，比你整場還多！」

一群球員圍在球場邊，正看著中間那個穿著普通便服的少年用一記勁爆的假動作晃過兩人後射門。

站在一旁穿著4號球衣、背影沉穩的Leo轉頭朝ZY看來。

「你就是新來的？中場？」他低聲問道。

ZY點頭，還不忘擦嘴。

「好，那就開始吧。」

民雄高中足球社，重建第一日。





CH2 - 熱血與反壓迫戰術

民雄高中的足球場位在校園後方，半片草皮、半片黃土，三面被圍牆包圍，唯一的開口是通往體育館後門的水泥小路。場邊的長椅老舊不堪，椅腳早已生鏽，一側甚至還歪著，只能靠水泥磚墊高。旁邊放著幾個破掉的三角錐和一桶早已乾掉的白色噴漆罐。

「這也太破了吧……」ZY嘀咕了一句，但還是乖乖把書包丟在場邊。

操場上，Leo還在和Toni練球，Toni赤著腳、穿著便服，卻像街頭王者一樣自在。他的盤球節奏不依賴速度，而是節奏感極強，每一個假動作都像是在耍人，連站在一旁的學弟們都忍不住讚歎聲連連。

「他是Toni。」Leo轉過頭來介紹，「高一新生，前鋒。是我今天唯一想留住的人。」

「這句話有點傷人欸。」

聲音從場邊傳來，接著，一個身材乾瘦、臉色泛黃的學長走進來。他穿著已褪色的民雄高中體育服，背上揹著戰術板，左手拿著一罐便利商店的紅茶，右手還沾著粉筆灰，像是剛從教室出來。

「你是YC吧？」ZY問。

「沒錯，背號13，中場，偏防守。別看我瘦，我是這支球隊的……怎麼說……技術總監？」他自我介紹時語氣輕鬆，但眼神卻閃著狂熱，「我們去年打的是5-3-2，強調邊路回防與中場封鎖，講究陣型壓縮與站位協調——」

「太專業了。」ZY舉手，「我們是高中生，不是德甲球隊。」

「但你懂嗎？」YC走近一步，揮動著戰術板，「如果不這樣，我們早就被打爆了。」

他畫出一排後防線，然後開始分析去年對上嘉北高工的比賽影片。

「這場我們五後衛陣容防到第70分鐘才掉球，完全是JJ的高空球處理跟Jeremy的橫移做得好。如果不是Kevin太貪射門，我們甚至有機會偷一球。」

「我們不是想打進玉山盃嗎？」Rita忽然插嘴，「那陣型是不是該調整一下？」

「沒錯。」YC點頭，竟然沒有反駁，「這就是我要說的。其實我這幾天在研究克洛普的戰術……你知道的， gegenpressing——反壓迫戰術，也許更適合我們這種體能不差、但技術不穩的高中隊。」

ZY聽到這詞突然醒了，「不是吧，你要我們全場高壓搶球？那不是跑死？」

「要有夢想啊，少年。」YC壞笑著拍拍ZY的肩。

——

下午五點，夕陽映照在場地上，把整個操場染成金黃。Leo拍了拍手，把所有人集合起來。

「好，既然今天大家都到齊了，我來正式介紹一下我們民雄高中的足球社。」

一行人圍成一個大半圓，氣氛略顯尷尬。ZY環顧了一圈，才發現原來這就是全體成員了，總共——十一人，剛好一隊。

「我是Leo，三年級，後衛，背號4。現在是這支隊伍的隊長，也是唯一的穩定後防。夢想是在畢業前打破學校連敗紀錄。」

「Kevin，前鋒，三年級，背號9。我不多說話，踢球是用腳不是嘴。」Kevin冷冷地說了一句，但雙眼一直偷瞄Toni。

「Jeremy，守門員，背號1。其實我比較想打籃球，但我跳不高。」他笑得有些無奈。

「JJ，後衛，三年級，背號69，擅長頭槌，個性沉穩。」Leo補充。

「祐宇，高二，翼衛，背號23，懶得自我介紹。」那人坐在場邊，手裡抓著一袋科學麵。

「YC，我剛剛講過了。中場，偏防守，背號13。想改變這支隊伍的命運。」

「然後是我們的新血——」Leo看向ZY與Toni。

「ZY，高一，中場，背號還沒定。我進來是為了將來投資球員，退休爽過人生。」

「Toni，前鋒，背號10，技巧型選手，不想離家太遠所以來了。」

「我們的經理，Rita。」

「我才不想當你們保母。」她撇頭，但還是從袋子裡拿出大家的水壺遞過去。

Leo最後補上一句：「我們的目標，是玉山盃。」

——

操場風起，落葉在場邊旋轉。夕陽被籃球場後方的活動中心擋住，只剩餘光拉出幾道影子。遠處傳來排球社練習時的喊聲與落地聲，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們連報名都沒人理……」祐宇喃喃。

「所以我們要開始行動。」YC走上前。

他打開一張印表紙，上面寫著：「玉山盃預選報名截止日：6月30日」

「現在是三月，我們有整整三個月。」他看著每個人。

「三個月內，我要把你們改造成能打 gegenpressing 的野獸。」

「我們會死。」Kevin吐槽。

「但我們會值錢。」ZY露出笑容。

——

玉山盃倒數：89日

CH3 - 不是訓練，是革命

「各位，站好位置！我說的是 gegenpressing 的第一線防守形態，不是打排位的隊形啦！」

夕陽把民雄高中的操場染成金黃。泥地尚未乾，風裡帶著青草與便當盒的油味。YC站在場中央，一手揮著塑膠哨子，一手拿著戰術板，聲音在操場回響，帶著近乎宗教改革者般的熱情。

「Toni，你位置太靠前啦。反壓迫的精髓是八秒內回搶——你這是想當自由前鋒嗎？」

「我不是自由前鋒啊，我是地利優先型。」Toni一邊把球控住，一邊認真回答，「我家就在附近，走路三分鐘就到了。加上我媽說鄰居大哥因為踢球娶到日本老婆，我就想說，嗯，也許足球真的有用。」

全場一陣靜默，接著 Kevin悶著笑噴了出來，又急忙裝出嚴肅表情。

Kevin望著 Toni，心中暗潮湧動。他從一開始就把 Toni 當成競爭對手，無論是球技、風格，甚至是身上那種不費力就吸引目光的氣場。但Toni的這番話，像是直接把 Kevin 的戰場換成了「地理系統模擬考」一樣，讓他無所適從。

「……我跟你講話你能不能認真點？」Kevin低聲道。

Toni則蹲下綁鞋帶，完全沒聽進去。

——

操場邊，一個大步流星衝進來的身影打斷了僵局。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我剛去印了作戰分組表，影印機又卡紙啦！」

那是Tim老師，身形高瘦，頭髮總是微亂。他穿著學校發的體育風衣，下身是運動長褲，腳上是去年學校運動會發的贈品拖鞋。手上還拿著一整疊熱呼呼的A4紙。

「老師你來啦！」Rita揮手，明顯比平時開心不少。

「我今天要負責記錄每個人的配速，然後還準備了影像解析的QR碼……欸，那個誰，我是說 YC，那場利物浦逆轉巴薩的影片有沒有HD版本？我覺得要用慢速放比較有fu。」

YC點頭，「老師您那個筆電會不會跑不動？」

「哎呀，我帶我家小孩的平板來啦！反正我們今天要拼搏嘛，不只是訓練，是革命欸！」

「……老師您太熱血了，我有點招架不住。」Leo小聲說。

「來來來！集合！」Tim吹了一聲哨子，竟然清脆有力，全隊自動站成一排。

——

操場另一側，Rita坐在場邊草地，嘴角含著吸管，喝著便利商店的葡萄多。她今天穿的是短版連帽運動外套、寬鬆七分褲，腳上那雙舊球鞋鞋帶有一邊總是鬆掉。陽光把她染成蜂蜜色，眼神卻正盯著手機。

「拜託……哪怕一間文具行也好。」她點開一間又一間IG上的在地品牌帳號，發訊息：「您好，我是民雄高中足球社的經理，目前正在尋找贊助……」

十條訊息過後，無一回應。

她悶悶不樂地抬頭，看到ZY正一邊記筆記，一邊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怎樣？」

「我有點想問……你真的只是喜歡足球嗎？還是對經理這個角色有種情節？」ZY嘴角微勾。

「你是說我很想當你們的保母嗎？」

「不是，是我看到你剛才寫贊助信時，表情很像在寫遺書。」

「……再嘴我就把你那頁紙用護唇膏黏起來。」

ZY拍了拍筆記本，語氣像突然想到什麼：「我們要不要發行賭注券？」

Rita皺起眉頭，「你是說……賭我們每一場會不會贏？」

「對啊，設計一種學生限定的友誼性下注券，讓人猜我們哪場會贏、哪個人會進球，我們抽手續費。」

「你想被叫去輔導室還是警局？」

「好啦好啦，只是開玩笑的，別太認真。」

ZY舉起一根手指，眼神開始發亮：「那我們拍紀錄片總可以了吧？你想想，我們這種從零開始的邊緣高中隊，有訓練、有衝突、有你吼人、有我耍廢、有Tim老師的革命口號，還有Kevin對Toni的單方面怒氣……這種東西放到社群平台，一定有流量！」

Rita看著他半晌，「……你居然認真了。」

「我可以剪影片，可以上字幕，可以負責拍攝日誌，標題都幫你想好了。」他比出一個假想招牌姿勢：「《從泥地到玉山——民雄足球社重建之路》。或者更直白一點，《民雄地獄訓練日記》。還可以設一集叫《教練不懂球，但懂熱血》。你覺得怎樣？」

「……居然還滿有梗的。」Rita皺眉，但嘴角已經有點壓不住了。

「欸，不然我們也可以做你的特輯，標題叫《足球經理的一百個煩惱》。我保證前五名收視點一定是你爆走的畫面。」

Rita翻了個白眼，但笑意還是藏不住，「……其實你要是把這些腦筋用在寫企劃上，搞不好我們早就有贊助了。」

她頓了頓，又補一句：「雖然你很煩，但我不得不說……你點子是真的多。」

「我會讓你只剩九十九個煩惱，因為你會少掉一顆門牙。」

——

練習持續進行，球場上奔跑的節奏越來越明快，Kevin與Toni的對抗升級。Toni絲毫沒把Kevin放在眼裡，反而在一次轉身過人後說：「你太用力啦，這樣腳會受傷喔！」

Kevin快氣炸。

場邊，突然出現一抹白色身影。

Lilian。

她穿著整齊的校服外套與黑色運動褲，肩上背著急救箱。留著齊肩微彎的黑髮，瀏海乾淨整齊，五官不算艷麗卻非常耐看，給人一種安靜、乾淨、像是午後陽光灑在書桌上的感覺。她皮膚偏白，鼻樑挺，雙眼專注且柔和，讓人不自覺放慢語速。她蹲下來替跌倒的JJ處理膝蓋，動作俐落、節奏穩定，毫不猶豫地拿出碘酒與繃帶，像是做過千百次一般熟練。

ZY原本只是好奇誰來支援，走近的瞬間卻直接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像是突然被定格，彷彿忘記了自己來幹嘛，只能看著她處理傷口的專注神情。

「……你好。」他終於開口，聲音居然比預期還輕。

Lilian抬頭看他，眼神清澈地掃過來，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

「嗯？你是……？」

「我是……ZY。我是球員，今天第一次見。」他語氣乾得像剛跑完十圈。

「你好，我是Lilian，是保健室打工的。今天輪到我巡場。」

她語氣平穩溫柔，語尾微微揚起，讓人有種難以解釋的放鬆感。

ZY點點頭，像是還在消化這個名字。

他轉過身，朝還在記錄筆記的Rita走去，邊走邊低聲說道：「欸……我們有這種美女學姐當防護員，這紀錄片肯定會成功欸……」

Rita沒抬頭，但嘴角明顯抽動了一下，咬著葡萄多的吸管用力得太猛，整根吸管發出一聲乾扁的「啪」聲。

「那你乾脆請她來當主角好了，我來幫你提燈、拿反光板。」她語氣平淡，語尾卻冷得像薄荷糖。

「欸欸欸，怎麼有一股酸味飄過來，是葡萄多變質了嗎？」ZY笑著閃過一記目光殺。

「酸？不，是火。」Rita咬著吸管站起來，抬頭看著他，「你以為老娘在這裡寫贊助、扛裝備、扯嗓子是為了當背景板嗎？」

她瞇起眼睛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看清楚啦，紀錄片的主角是我，其他人最多當B-roll。」

——

玉山盃倒數：88日

CH4 - 鏡頭，從邊緣開始轉動

操場旁的體育器材室被整理出一小塊空間，成為臨時的「攝影指揮中心」。角落堆著三腳架、手機穩定器與白板，還有 YC 從家裡搬來的舊筆電，上頭貼著 fading 的“Dream Big”貼紙。

「紀錄片計劃通過囉。」Rita舉著社團會議記錄單，臉上的表情一半是疲憊，一半是「老娘搞定一切」的傲氣。

「沒想到我們學校還有核可流程欸。」ZY一邊測試手機拍攝，一邊轉頭笑說，「以為報名表填完就能開始拍了。」

「你要是填錯兩個字，接下來一週都只能拍學校鴿子吃飯。」Rita白了他一眼。

Leo站在旁邊，靜靜聽著兩人鬥嘴。他今天穿的是球隊發的舊訓練服，背後那個洗到快掉光的『MHSFC』標誌，在陽光下格外滄桑。

「我很久沒看到隊上有人這麼有幹勁了。」他突然開口。

ZY一愣，「欸……你是在說我嗎？」

Leo點頭，「你可能嘴巴多了點，但我喜歡這種會動腦想辦法的人。我們之前的成員，大多連練球都找藉口逃，哪還有餘力規劃紀錄片。」

「突然被稱讚有點不習慣欸。」ZY挠頭，「那我可以升副社長嗎？」

「不行。」Leo立刻回絕，「你先撐過下場比賽再說。」

——

午後訓練開始。

拍攝正式啟動。Rita背著相機跑來跑去，額頭沾著汗、雙手還握著小筆記本記錄分鏡。她嘴上不斷碎唸：「這個角度太醜了……Toni怎麼可以笑成那樣……Kevin臉太兇了……」

「你錄的是比賽還是偶像劇？」YC調侃她。

「我要的是紀錄感，不是《魔鬼訓練營》，有點光影有點人性懂嗎？」Rita怒視他。

Leo站在場中央，召集所有人圍成一圈。

「今天有新安排。下週我們會和縣內第二強的高中隊，崙頂工科進行一場友誼賽。」

一陣嘩然。

「他們前年玉山盃好像還突破了小組賽吧？」Jeremy驚呼。

「你說的是那個一場進六球的怪人——那個邊鋒還在嗎？」祐宇難得參與對話。

Leo點頭，「所以我們這週的任務，是——適應比賽節奏，調整站位，強化體力。Tim老師會幫我們安排戰術模擬。」

——

鏡頭切換。

午後五點，練習接近尾聲，陽光灑在操場邊的鐵架上閃著溫熱光澤。

Kevin站在半場，眼神緊盯著Toni。

「欸，新人，來單挑啊，一對一。」他抬頭喊。

Toni咬著水壺吸管，抬頭一臉困惑，「為什麼？」

「就想看看你那步伐，是不是只會晃路人。」

Rita正好在拍攝，聞言立刻把鏡頭對準兩人。

Leo正想開口阻止，但Tim搖頭，「讓他們試試，內部消化總比場上出事好。」

一對一對決開始。

Kevin先守，Toni拿球。

第一球，Toni一個細碎變向過人；第二球，無預警轉身直接射門；第三球，竟然背對運球後腳磕球過人。

三球三進。

Kevin原地愣住，汗順著下巴滑落。

第四球開始前他舉手：「……不用了。」

Toni走近，「你是前鋒，我也是。沒差誰先誰後吧。」他笑得溫和，但這句話對Kevin來說比輸掉還難受。

訓練結束，Kevin默默坐在場邊，沒再說話。

他用毛巾擦著汗，動作一遍又一遍，像是試圖抹掉剛才的每一個畫面。他的腦中不斷重播剛才的過人、假動作、進球聲，每一幀都像是在提醒他——他輸了，徹底地、沒有藉口地輸了。

明明練得比誰都多，跑得比誰都狠，怎麼就是贏不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球鞋，那雙從高一穿到現在、鞋底已經磨平的鞋子，像是在問他：「你還能再追多久？」

他忽然有點懷疑自己。不是球技，而是存在。他是球隊的主力前鋒，理論上應該是被追趕的那個。但現在，看著Toni悠哉地笑著和祐宇聊天，那種無壓力的天份與自在感，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玩一場根本不屬於自己的遊戲。

他不怕輸給對手，但他怕輸給「應該比他還努力的自己」。

——

黃昏後，天色轉暗，雲層慢慢聚起。

器材收好後，Leo與Tim並肩走在操場邊。

「你覺得我們會不會太快挑戰強隊了？」Leo問。

「可能吧。但如果他們習慣了輸給自己人，那上場只會更慘。」Tim笑著，聲音沙啞卻溫暖，「你挑戰，是為了讓他們信自己不是輸不起。」

Leo點頭，回頭看一眼球場——燈光下的少年們正疲憊地坐在邊線，背影剪影一樣。

「我們來點真正的比賽吧。」

——

玉山盃倒數：87日

CH5 - 濕透的真相

雨從比賽結束前十分鐘開始下。

不是毛毛雨，是傾盆。像是天氣也知道這場比賽該怎麼收場，決定親自替這場 90 分鐘的公開處刑上最後一筆。

17:1。

沒有人數錯，確實是十七比一。

崙頂工科用他們的速度、體力、對位意識、壓迫配合，像在實驗場裡面測試什麼AI訓練成果一樣，幾乎是每五分鐘灌一球。而民雄高中的唯一進球，是Toni在第73分鐘靠著對方防線一次失誤，從左邊路強突後射門破網。

那球進了。

雨也開始落下。

裁判吹響終場哨時，球場上幾乎沒有人抬頭。

觀眾席上空空如也，只有器材室旁的攝影機依舊錄著。鏡頭上的水珠糊掉畫面，就像這支球隊的未來——模糊、失焦、全濕。

——

雨還沒停。

球員們一個個沉默地走回學校。穿過大門，經過中庭，回到社辦。

沒有人換衣服，沒有人講話。濕掉的球衣貼在身上，鞋子發出噠噠的水聲，像節拍器一樣統一。

ZY跟在最後面。

他盯著前面走著的隊員背影，像看著一群不會動產值的投資標的。

「要是這支片拍完還輸成這樣，誰要看啊……」他心裡默念，情緒不是難過，是危機感。

「這群人根本不可能讓我賺到什麼錢。」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這趟進足球社的選擇，是不是有點過於理想化。

社辦門被推開時，Tim已經坐在裡面，準備好了毛巾、熱茶，還有一桶泡著熱水的塑膠桶。

「欸欸，來來來，腳先泡著！」他開心地招呼大家，語氣竟像是剛贏球。

沒有人接話。

祐宇第一個把腳塞進桶裡，燙得立刻倒吸一口氣，「啊靠燙死了……但好爽。」

「你們今天踢得很好啦。」Tim邊發毛巾邊笑，「對方畢竟是準職業水準的啊，有踢進一球就代表什麼你知道嗎？」

「代表我們沒被零封。」Jeremy語氣苦澀。

「代表，我們有得分能力。」Tim一本正經，「你們不是完全沒辦法，你們只是還沒習慣而已。」

Leo站在社辦門口，沒有坐下，雨水還順著他的髮絲一滴一滴往下淌。

「那球是 Toni 自己突破進的，跟我們整體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說。

YC從旁抬起頭，「但正因為那球，我才確定我們可以改變。」

眾人一怔。

「你們知道我們今天為什麼會一直被打穿嗎？5-3-2 的防線太容易被側邊拉扯，對方邊鋒一突破，我們根本連補位都來不及。」

他站起來，在白板上劃了一個箭頭。

「我們需要更靈活的前場壓迫，需要一個真正有速度、有重心的單箭頭。Toni，就是那個箭。」

所有人的目光轉向正在換衣服的 Toni。他頭髮還濕著，正慢條斯理地擦著脖子，發現大家盯著他時，只是說了句：「嗯？」

Kevin站了起來，聲音低沉：「我先休息一陣子。」

空氣停了半拍。

「我不是輸不起的人，只是……我需要想清楚。」他背對大家說。

Leo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我會留位子給你。」

Kevin頷首，走出社辦。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重。

沉默持續了幾秒。

「Leo學長……」ZY開口。

Leo回頭看他。

ZY一開始只是想說點場面話，但當Leo轉過身來，那雙疲憊卻堅定的眼睛讓他忽然語塞。他看見的不是剛剛在場上被轟進17球的隊長，而是一個還願意相信其他人有希望的人。

他想起剛剛大家進門時濕透的背影、Tim老師手忙腳亂遞茶的樣子、還有YC講到戰術時那種眼神會亮的樣子。

他突然意識到，這支隊伍雖然破爛，卻真的沒有人在裝樣子。他們是認真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贏。

「我原本是想靠這隊賺錢的……」他終於開口，聲音比平常還輕一些，「但我突然覺得……如果真的要做，就不能只是玩玩看。」

Leo沒有笑，也沒有多說。他只是拍了拍ZY的肩膀。

那一刻，ZY沒說出口的是：他其實已經決定了。不只是要拍一部片、也不只是要靠這群人發財。他是要，讓這支隊伍——變成真的強。然後他再然後他再發財。

就算這趟投資再怎麼高風險，他也要做到讓人想為這支球隊掏錢。

——

玉山盃倒數：85日





CH6 - 陣型革命，中午開始

隔天中午，社辦門還沒完全打開，裡面就傳來筆在白板上沙沙作響的聲音。

陽光從半開的窗簾間照進來，落在白板上一條條斜斜的戰術線上。YC戴著眼鏡，左手摟著資料夾，右手快速地標記著球員站位。桌上擺著便當盒，一口都沒動，只有筆記紙已經畫滿三張。

Leo、Rita和Tim三人坐在對面長桌上，氣氛像臨時戰爭內閣會議。三人表情各異：Leo眉頭緊鎖、Tim雙手抱胸像是正被物理公式壓迫，Rita則是整個人縮在椅子裡，右手端著攝影機，鏡頭完全沒有移開。

「——所以，這就是我徹夜設計出來的戰術。」YC把筆一甩，語氣帶著濃濃的興奮與疲倦混合，「代號：MHS Arrow One。」

他指著白板上一組不尋常的站位圖。陣型外觀類似3-4-2-1，前場箭頭極端單純，Toni頂在最前，中場線卻多了大量移動與支援的箭頭，像極了一顆心臟帶動整個身體的脈絡。

「重點在兩件事：一、單箭頭強調空間撕裂與拉扯；二、Kevin的位置將從純前鋒改為box-to-box型的自由中場，負責承接防守轉進攻。」

「……你怎麼想到的？」Leo看了他好一會才問。

「昨晚睡不著，在重看我們那場友誼賽的影片時，注意到一件事：我們一旦進入對方禁區，空間其實還不錯，只是缺乏連結的人。」YC語速快但每句都像釘子，「Kevin有一種潛在特性——他不怕身體接觸，擅長在混亂中保持視野。這種人不是應該待在最前線，而是該在中場製造不確定性。」

Tim張大嘴，「我聽懂你每一個詞，可是合起來……就變成物理系演講了。」

Leo沒有笑，只是用手指輕敲桌面，然後點點頭：「我服了。你來排接下來三天的訓練，我配合。」

YC露出第一次的放鬆笑容。

此時，坐在角落的 Rita依舊沒說話，只是微微調整了攝影機的角度，把YC的側臉拍得像主角海報。她一語不發，但眼神專注得像在拍最後一集的結局訪談。

——

門忽然被拉開，ZY走進來，一身制服沒換，手上還拎著一袋微波便當。

「我剛吃完考卷，結果你們已經要變革命政府了喔？」

Leo示意他坐下。

ZY坐下不到三十秒，就像是突然被點燃了一樣。

「……原來你們玩真的啊。」

他盯著白板那張站位圖。箭頭從後衛發展到中場，兩側翼衛與Kevin的新角色互相連結，一條條線像神經系統一樣延伸出去。他看見祐宇被推到更高的位置，成為反壓迫的起點；JJ與Leo則固定成三後衛中央的屏障，讓Leo能更專注掃蕩、JJ負責盯人。

Jeremy的指令區被特別標記，顯示他不只要守門，還要學會如何指揮後防站位。甚至連Toni的走位都不是自由，而是要在特定區域誘發對手錯誤。

而Kevin——那名字被圈起三次。他的位置是心臟，也是引爆點，是從混亂中找出秩序的核心人物。

最讓ZY震驚的是，他自己的名字——也被用紅筆畫上箭頭。

他的位置從後撤型中場，推進到了更靠近 Toni 的進攻中場位。他的職責是什麼？聯繫 Kevin 與 Toni，提供第二波傳球支援與中路壓迫，並在混亂中找到致命一傳的機會。YC甚至為他寫了備註：「反應快、視野好、有商業頭腦，適合當最後一傳的那個人。」

更讓他瞬間熱血的是——這位置的代表人物，在現代足球裡可是身價級距最穩定的群體。像是葡萄牙的布魯諾・費爾南德斯（Bruno Fernandes），不僅是曼聯的進攻引擎，轉會費超過4700萬英鎊，週薪超過24萬英鎊；還有英格蘭的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dison），轉會價值估逾5000萬英鎊，廣告與代言資產正在快速增長——更重要的是，他是摳門出了名的熱刺主席丹尼爾・列維（Daniel Levy）近年罕見願意砸下超過五千萬英鎊的轉會費買來的核心球員，對ZY來說這意義重大：如果連熱刺這種能省則省、連馬桶都要團購的球會都願意為這種球員破例，那就代表這個位置，這種風格，是「真正會賺錢的類型」。這點讓ZY感到無比「有價值」。

「布魯諾週薪24萬，廣告另算，加起來年薪超過一億台幣……要是我也能站上那個位置，不用踢到35，30歲提早退休都不成問題……」他邊看邊盤算，心裡已經自動幫自己模擬了三種職業生涯的資產配置走法。

原本那點對球隊的猶疑——直接蒸發。

「行啦。」他低聲說，「如果這套真的行，我All in。」

——

門再次開了。

Kevin走進來。

頭髮還是濕的，應該是剛洗完澡。他背著書包，步伐比平常緩慢許多。進門的那一刻，他眼神沒有掃過任何人，只是盯著Leo，彷彿整間社辦只剩他們兩人。

他停在原地，吸了一口氣才開口，聲音低卻穩定。

「Leo學長，我想正式提出……退出社團。」

場內一陣靜。

這句話像一顆石頭投進原本尚未平靜的湖水。沒人出聲，也沒人動作，只有雨後殘存在窗戶上的水痕順著玻璃慢慢滑落，像是時間也放慢了。

Kevin自己都聽得出語氣裡的勉強，但他還是講了。這不是衝動，而是他昨晚躺在床上反覆想過十幾次的決定。

他不是想逃，而是怕再留下會讓別人失望。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變弱，還是他其實從沒強過。

Leo站起來，走到Kevin面前：「我才不會讓新戰術的靈魂人物離開。」

Kevin一怔，「……什麼意思？」

YC已經站起身來，在白板上開始圈 Kevin的名字。

「你的工作會是全隊的心臟。你會從前鋒退到中場，但你是唯一一個能跑完整場還不死的傢伙。你有對抗性、有耐力、有傳球視野——只是不夠相信自己。」

「你太常以為自己該出現在終點線，但其實你應該是那條傳送帶，讓其他人跑得更遠。」

Kevin低頭不語。

「你是我們破局的關鍵。」YC補一句，語氣平穩卻篤定。

Leo也點頭，「我不會逼你留下。但如果你願意，我們會為這套戰術圍繞你打底。」

Kevin搖頭，卻不是否定，而是像在努力釐清腦中那片混濁的雜訊。他一向習慣靠直覺踢球、靠本能推進，但現在這一切變得複雜——位置變了、責任變了，連他自己也變得不太認識自己了。

他不是不想接受，而是太久沒被這麼認真地看待，反而不知道怎麼回應這份信任。他低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向自己喊話：「我……我試試看。」

——

就在此時，門口又傳來敲門聲。

Toni探頭進來，手裡拿著手機。

「欸，Kevin學長，你在喔。這個影片你看看，我覺得你很適合學他踢球。」

Kevin接過手機，看著影片裡一名中場球員用極度強硬的方式逼搶、壓制、傳導，那節奏與作用，正是YC剛剛畫的那條線。

「這誰？」

「拜仁的Kimmich。」Toni說。

YC與Leo對視一眼，像是確認了什麼未曾說出口的默契。

ZY靠在椅背，心裡默默記下了這一刻：這群人雖然不是職業級，但他們真的，開始連起來了。

遠處彷彿傳來了數鈔票的聲音，或者是他幻想中的某個經紀人正在擬合他未來的代言合約。

——

玉山盃倒數：84日




CH7 - 雨後第一練

陰雲未散的午後，操場邊仍有昨夜大雨留下的水窪。泥土鬆軟，草皮略帶爛味。天氣悶熱，空氣裡瀰漫著汗水與鞋底濕氣混合的味道。

球隊整隊集合，開始了 MHS Arrow One 的第一次完整訓練。

YC站在場邊，手上拿著戰術板，身後是Leo、Tim與Rita，Rita正在檢查攝影機角度，而Tim一邊啜著便利商店咖啡，一邊搖頭說：「這比我在健身房看到的交叉訓練還硬派耶。」

「現在不是訓練，是雕刻。」YC低聲說。

從熱身開始，Kevin就被要求跑動整塊場地的對角，還得負責一次次的向前壓迫再快速回撤。

「你是我們的心臟，要跳得比別人快。」Leo邊喊邊配速，幾乎每次都是他跑在最後、督促大家的節奏。

祐宇則在邊路上進行壓迫訓練，不時被YC直接叫停重來。

「你不能只是擋人，你要讓他們覺得你會吃人！」

JJ與Leo則進行防線折返與定位練習，Jeremy則在球門前大喊指揮，語調從原本的害羞逐漸轉變為：「JJ！右！你後面那個不要管！」

Toni則成為整個箭頭中的尖端，負責在接應傳球後立即決定是否反轉或強攻。

而ZY——

他被放在進攻中場與Toni中間的模擬位，每一個跑位、每一腳傳球、甚至何時該站哪裡，都要被YC點評。

「這裡不是發廣告傳單，傳完球就站著等，下一個跑動要切進去中路空擋，不然你就是廣告柱。」

「了解。」ZY一邊回應，一邊腦中快速重建剛剛的路線。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體能不足。

——

訓練間隙。

Rita靠著攝影機三腳架坐下，一邊記錄素材，一邊注意Zy的位置。

她沒說什麼，但從他衝刺後雙手撐膝、喘得像破風機的模樣，她知道——他這次不是裝的。

「你是不是……真的有點撐不住？」她走上前小聲問。

「我只是……身體還在適應利潤成長的成本。」ZY回得還是那麼嘴，但眼角都是汗。

Rita沒說話，從包包拿出一瓶冰過的運動飲料，塞給他。

「成本不能虧本經營，懂嗎。」

他接過飲料，低頭喝了一大口，心裡突然一熱。

——

午間，球隊進入影片分析時段。

YC在教室裡播放比賽片段，Rita照例在角落拍攝紀錄，而Tim竟然坐得筆直，比誰都專心，還筆記寫滿半頁。

「我們現在是做這個畫面裡這一段，從Kevin壓上來，祐宇反壓迫，然後球給到ZY做決定。」

畫面剛好定格在某個職業比賽中，一腳直塞打穿防線。

「這就是我們要練的核心節奏。」YC說。

Kevin沒說話，但表情變得凝重，Toni則舉手問：「我可以重看那個中場擋人動作嗎？感覺Kevin學長可以那樣試。」

Kevin轉頭看了他一眼，原本繃緊的肩膀放鬆了一點點，「你也會看這種細節？」

「會啊，我有在看。」Toni微笑回應，沒帶一點挑釁。

那瞬間，Kevin點點頭。

「那我改天傳給你一些我看的東西。」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像隊友那樣交談。

——

黃昏時分，練習結束，球員一一收拾器材。

ZY坐在球場邊綁鞋帶，Lilian蹲在旁邊，手上拿著消毒棉與繃帶。

「你腳踝有點紅，要噴一下嗎？」她語氣依舊輕柔。

「欸，你這樣對每個人都這麼溫柔嗎？」ZY嘴角揚起，但話還沒說完，Lilian已經動作迅速地替他清理傷處，並且貼上繃帶。

「職責所在，不是因為你特別。」她語氣平穩，卻意外有點殺傷力。

「那我要怎樣才變得特別？」他笑問。

Lilian沒回答，只是收好急救包，頭也不回地說：「先踢進一球再說。」

ZY愣住半秒，然後笑得更開。

遠處，Rita則將鏡頭從遠端拉近，剛好拍到Zy笑得沒形象的樣子。

她眯起眼，低聲說了一句：「笨蛋。」但沒有停下拍攝的手。

——

玉山盃倒數：83日





CH8 - 從泥地走向草場

三週後。

民雄高中的操場上，空氣裡不再只有汗味與濕土，還多了點默契的氣味。

球員們不再是各自為戰的單兵，而是能夠喊出名字、知道誰會在哪一秒跑進哪一格空間的夥伴。MHS Arrow One 的輪廓越來越清晰，每個人都在這套系統裡找到了自己的座標。

Jeremy開口喊話的音量不再需要用力猜測，他開始主動指揮防線。JJ跑動的步伐不再沉重，甚至開始會預判傳球路線；祐宇雖然依舊懶散，但在反壓迫區域裡的步伐明顯加快許多；Leo不再只是一個穩定的後衛，而像是場上的副教練，每次跑位幾乎都在補足隊友漏洞。

Kevin習慣了中場的強度，開始懂得節奏分配與傳導轉移。他曾經最怕的，是自己「看起來不像主角」，但現在，他懂得自己不是要成為畫面，而是掌鏡的人。

Toni則……依然是Toni。射門角度刁鑽、盤帶細膩，有時笑得太無害，讓對方誤以為他是路過的轉學生，下一秒卻破門得分。

而ZY，開始能跑完全場不中斷氣，傳球次數逐漸增加，射門也從一週一次進步到一週三次中框。他甚至自費買了GPS手環來記錄自己的跑動與心率，每天回家都會輸入EXCEL表格分析數據——因為他說：「資產要能量化，數據才是投資指標。」

——

另一邊，Rita管理的球隊IG帳號也終於突破三位數追蹤。她將友誼賽慘敗的17:1精華剪成一支「敗而不潰」系列第一集，又把訓練片段做成動態短影片配上台味字幕與配樂，意外吸引到一群地方高中生與足球社團互粉。

「這支隊伍雖然爛，但他們是真的在練。」一個留言這麼寫。

「你們真的有在用戰術喔？假的吧。」也有酸民留言。

Rita無視。她繼續拍攝、剪片、寫腳本、標tag，像是一個不加薪但自帶KPI的內容製作人。

她甚至做了幾款球員介紹小短片，讓Jeremy第一次在鏡頭前面自我介紹：「我是Jeremy，一號門將，我的夢想是……先接住下一球。」這支影片莫名地被轉貼好幾次。

——

某天下午，訓練後的社辦內。

大家汗水還沒乾，便圍在一張桌前，因為Tim老師一臉神秘地捧著一張公文影本走進來。

「我跟你們說……這次是真的來了個大場面。」他一邊說，一邊把紙拍在桌上，「學校決定和嘉義縣內的幾所運動強校辦交流運動會！」

一陣低語在室內炸開。

「運動會不是只跑接力嗎？」Kevin問。

「這次不是學校運動會，是跨校交流！」Tim聲音放大，「裡面有三項正式對抗賽——田徑、籃球，還有——足球！」

「哪幾所學校？」Leo問。

「水上高中、朴子體中、太保高工，還有那個……新港商工的預備隊。」Tim一臉驕傲地說，「而且是用正式比賽規格來辦的。裁判、球衣、比賽場地都是官方借調。這對你們來說，簡直就像……國際賽預演啦！」

「我們不是還在試驗期嗎……」JJ小聲說。

「沒關係。」Leo看了看大家，然後點頭，「這是我們要走出去的時候了。」

Toni抬頭：「那可以邀請觀眾嗎？」

「可以啊，你想邀誰？」祐宇問。

「我媽。她從來沒看過我比賽。」

大家頓了一下，接著同時笑了。

「我會幫你拍慢動作的那種。」Rita舉起攝影機晃了晃。

「不用，我怕她哭出來。」Toni回答。

——

玉山盃倒數：61日 嘉義縣交流運動會：倒數10日





CH9 - 這一球，我們不是輸家

玉山盃倒數：51日

嘉義縣交流運動會當天

「……你還好嗎？」

ZY睜開眼時，視線先是一陣模糊，然後逐漸對上三張熟悉的臉。

Rita滿臉擔憂，還拿著一瓶噴霧水，Lilian則半跪在他身邊，手裡拿著急救冰敷袋；Leo蹲下來，一手搭在他肩上，表情冷靜卻緊繃。

「你剛剛被對方中場撞到側腰，暫時昏了幾秒。」Lilian輕聲說。

「……現在第幾場？」ZY咬牙撐起身體。

「第三場。下半場剩十分鐘。」Leo扶著他坐直。

記憶回溯——

第一場比賽，他們靠著Toni和Kevin的聯手各進一球，以2:0輕取朴子體中。

第二場對上水上高中，雙方死守至最後一刻，終場前由Jeremy神勇撲救保住1:1，艱困和局收場。

那兩場比賽贏得了所有觀戰學生的驚呼與議論。

Rita在場邊架設的自拍旗幟與海報上，QR Code通往紀錄片頁面與球隊社群帳號。短短兩小時內，追蹤人數暴增五百，留言區一半是讚嘆、另一半是「真的假的，這真的是民雄？」

——

現在第三場，對上太保高工。

他們正以1:3落後。

ZY咬牙站起來，「我能踢。」

Lilian想阻止，但他擺手示意自己狀況穩定。

Leo點點頭，「那你上，站回原位。」

場邊歡呼聲四起，但不是為他，是因為他們開球了。

——

下半場剩最後八分鐘。

Kevin現在的傳球準確度比一週前又高了一個層級，他開始能無縫接住後衛傳球再切入進攻節奏。

Toni在前線的對抗已經讓對方後衛幾乎情緒失控。JJ與祐宇則死守邊路，Leo甚至不斷往前推進補位。

而ZY一回場，就立刻抓住中場空檔，從Kevin腳下接到球，轉身直塞。

Toni射門——中柱彈出。

但接球補射的是祐宇，左腳撩射，進！2:3。

場邊學生席鼓譟，Rita手握攝影機也不自覺地跟著喊出聲。

倒數兩分鐘。

他們需要一球——不求逆轉，只求平手，即可拿下這屆交流會的總勝。

最後一次進攻。

Jeremy門前長傳發動快攻，Leo頭球二傳，Kevin帶球突破，身後有人拉扯，他用最後的力量撐住重心，將球斜傳至中路——

ZY殺入禁區，對方兩名防守球員上前包夾。

他沒有猶豫，抬腳、側身、外腳背推射——

球進。

但裁判舉旗。

越位。

全場陷入停頓。

Rita對著攝影機螢幕反覆確認角度，Toni舉手質問裁判，Leo雙手插腰望天。

觀眾席一半倒抽一口氣、一半在拍手慶幸。

比分仍是2:3。

終場哨響。

——

第三名。

民雄高中足球隊，嘉義縣交流運動會，第三名。

沒有人立刻回社辦。

直到一場雨又悄悄落下，他們才躲回熟悉的走廊。

——

社辦內。

所有人坐成一圈，沒有人說話。

Tim最先開口：「你們知道嗎？那球其實就算越位，也不是重點。」

「那是什麼？」Jeremy問。

「重點是，剛剛整場，有人開始在場邊問『民雄是誰？』、『這球隊怎麼這麼猛？』」Tim微笑說，「那聲音，比任何哨音都值得記住。」

Leo點頭：「我們不再是沒人記得的球隊。」

Rita低頭滑手機，「你們IG追蹤破千了。」

「真的假的？」Kevin抬頭。

「真的假的？」Toni也一起抬頭。

「真的假的？」ZY最後補上。

三人對看一眼，笑成一團。

「下一場比賽，我們是要讓人記得名字，還是記得我們的打法？」YC在角落淡淡問。

眾人沉默幾秒，然後同時回答：「兩個都要。」

——

玉山盃倒數：51日




CH10 - 沉默的練習曲

交流運動會結束後，球隊沒有放慢腳步。反而像是被某種東西點燃，一種不需要動員也會自動帶球出現在操場的默契，在球員們之間自然流動起來。

每天放學後，球隊仍準時在場上集合。即使期中考壓力逐漸逼近，仍沒有人喊苦、喊累。就連最早抱怨天氣太熱的祐宇，也主動延後回家補習的時間，只為多參與一輪三對三的模擬對抗。

戰術經過交流賽的實戰驗證，YC進一步精簡轉移節奏的路線與防線補位的速度。Leo與JJ開始主動切換防區、Kevin學會了如何與Jeremy以聲音連動補位。

Toni不再只是天才型射手，開始嘗試背身拿球與延遲對方後衛壓迫。

而ZY——他開始懂得什麼時候該停球等待支援，什麼時候該自己啟動反擊。他還特別和Rita商量，請她在訓練中專拍自己錯誤的畫面，方便剪輯後自我檢討。

「記得幫我配最慘的BGM，我要懲罰我自己。」他說。

「你這個人真的很有病欸。」Rita一邊笑一邊按下錄影鍵。

——

一週內，有六名高一學生報名加入足球社。

他們站在場邊，眼神從懷疑到驚訝，再到敬佩，最後是主動撿球、擦球門柱，甚至幫忙整理器材。

他們還太新，還沒進入戰術體系，但已經讓所有球員第一次有了「板凳深度」的概念。

Tim老師樂得嘴角快咬到耳朵：「我們終於不是用十一個人拼十一場比賽了！」

——

某天下午，ZY因為被指派留在校內幫忙文件簽核，晚了一步到場。

當他經過操場時，發現只剩一個人還在練球。

YC。

他在夕陽染紅的操場上反覆做著停球、轉身、出球的練習，身邊只有自己的喘息聲與球鞋摩擦草地的節奏。

ZY走近時，YC沒有停下，只是問了句：「來了？」

「你每天下課都這樣加練？」ZY問。

「不每天，但只要感覺到今天傳球太多靠預判，而不是腳下節奏，我就會留下來。」YC接球、轉身、起腳，動作流暢卻透著一點執拗。

「你不是技術不行，你只是習慣把自己放在後面。」ZY語氣中難得多了點理解。

YC沒說話，只是再次停球，把球停在ZY腳邊。

「我知道自己腳法不是最好的，也沒辦法像Toni那樣用身體晃開空間，但我喜歡這件事——讓整個體系動起來。」

「……你很像我看過一個英超球員。」ZY說。

「誰？」

「Jordan Henderson。」

YC苦笑，「我寧願你說Busquets。」

「不行，太強會讓你自滿。Henderson剛好。」

他們同時笑了，然後又同時坐在場邊，望著校園籃球場那頭還在傳球的一年級生。

「你真的覺得我們撐得過玉山盃嗎？」YC忽然問。

「我不知道，但我開始覺得——如果我們都這麼做了，就不會只有我們在做了。」

「……意思是？」

「就像Rita在剪片，Tim在幫我們向學校請公假，還有那堆一直滑手機卻也會來加油的粉絲。就算我們不是真的強隊，也有一堆人開始在幫助我們變強。」

YC點頭，沒有說話。

這段對話沒有結論，卻在沉默中完成了某種盟約。

——

玉山盃倒數：30日




CH11 - 鳳梨與夢想之夜




距離正式開賽不到一週，球隊開始進行住校集訓。

校方在教學樓三樓騰出一間備用教室，鋪上墊子、拉起延長線、推進幾台電風扇，便成了民雄高中的臨時「選手村」。

十多個人打地鋪睡一間教室，有人鼻子過敏整晚咳嗽、有人踢被子踢到對角、有人半夜滑手機被Rita抓包，全都在青春與汗臭味中迅速升溫凝聚。

即使洗澡排隊要等40分鐘，還是每天有人自願提早結束練習只為搶第一名。

而最大的改變，是那些原本剛加入的新球員。

其中有個高一新生，身形瘦小卻衝刺速度極快，暫時被稱為「小刀」。他在模擬對抗中突然從後場插入、搶下球權、送出一腳漂亮的直塞，讓Leo當場鼓掌。

另一位外型壯碩、左腳技術不錯的球員則被暫時叫作「左霸天」，他的對抗性驚人，甚至一度把Kevin撞得踉蹌，但隨即扶住他說：「對不起學長我沒煞住。」

「有料。」Kevin扶著腰笑道，「這樣才像我們的人。」

——

某天下午，Tim老師滿臉興奮地走進教室，手上拿著一箱黃橘色罐子。

「贊助商來了！」他宣布。

眾人一陣歡呼，直到看到罐子上的標籤——

「民雄名產・鳳梨精力湯」

全場靜默三秒。

「這喝了……不會拉肚子吧？」祐宇拿起一罐翻面研究。

「這名字感覺像藥局角落會出現的東西欸……」JJ皺眉。

「不管怎樣，有包裝、有LOGO、有廠商，這就是正式贊助！」Tim舉高一罐像是戰利品，「以後比賽你們要喝什麼？不是運動飲料，是民雄的驕傲！」

眾人鼓掌又尷尬地乾笑。

ZY則開心得不行，一邊記錄一罐成本與預估代言價值，一邊喃喃：「如果我們把這個喝紅，轉單可以分潤的話……或許可以推出週邊聯名……」

——

在這段集訓的日子裡，Rita與ZY的相處也發生微妙變化。

他們不再像一開始那樣互相嘴砲就草草結束對話。Rita開始默默幫ZY剪輯個人訓練影片的highlight版本，有一天還特地幫他的進球剪了慢動作，配上流行音樂。

「欸，這什麼浪漫濾鏡？」ZY看著影片半笑不笑地問。

「你現在點閱率最高，當然要包裝得像主角。」Rita語氣平淡，卻不否認自己的用心。

兩人漸漸能夠在沒有爭執的狀態下討論拍攝角度、文案排版，偶爾一起坐在走廊邊對手機影片指指點點。雖然還是會鬥嘴，但Rita總會在最後補上一句：「不然你來剪啊？」

而另一邊，Lilian與ZY的互動也悄悄增多。每天練習結束後，她總會照例檢查他腳踝的狀況，幾次之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拘謹，只是自然地在他坐下時遞上一罐冰敷噴霧。

有一次ZY看到她拿著厚厚一疊急救紀錄表，一邊記錄、一邊還在對講機裡回應田徑隊的傷患情況，不禁脫口而出：「你比我們還像專業選手。」

Lilian輕聲笑了，「我也只是想確保你們能完好地站在場上而已。」

那句話讓ZY愣了好幾秒。

他開始習慣她的存在，也習慣每次練完球總有人會輕拍他的肩說：「今天的跑動節奏比昨天穩定喔。」

——

一袋袋印有背號與名字的新球衣鋪在講桌上，眾人像領聖物一樣一個個排隊上前。

Leo的4號，依舊是沉穩的深藍；Kevin的9號被換成特製款，胸前加了一行「中場無聲引擎」；Toni的10號如預期地在第一時間被拍照存證，還被Rita強迫做出各種姿勢。

ZY打開自己的47號球衣時，眼裡閃著計算之外的光。

——

夜晚降臨。

熄燈後，大部分人還在滑手機、打哈欠或互相嘻鬧，但靠窗那邊的三個背影仍在低語——Leo、ZY與YC。

三人坐在教室地板上，外面蟬聲未斷，屋裡只有小夜燈的餘光。

「你們記不記得我們剛開始的時候，五三二打得有多難看？」YC說。

「記得啊，那時候我覺得我們是拿著計算機在踢球。」ZY回應。

「現在呢？」

「現在是拿投影片在踢。」

三人笑了一會兒，笑聲漸漸低了下來。

「你們的夢想是什麼？」Leo忽然問。

沉默三秒，YC先開口：「我希望以後能當教練，真的懂球那種。從系統打造一支球隊，讓他們贏球，也贏得別人的尊敬。」

「我想變有錢。」ZY毫不猶豫，「有錢到可以投資一支球隊，然後自己當主席。讓球隊變強，讓股票變紅。」

兩人看著Leo，「那你呢？」

Leo望向窗外的操場，「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學弟會因為民雄高中這個名字，覺得驕傲。」

那一刻，三人的夢想彼此交錯，不同高度、不同方式，卻在同一個夜裡，落在了同一塊草皮上。

——

玉山盃倒數：6日




CH12 - 玉山盃的入口

玉山盃倒數：1日

玉山盃，全名「玉山全國足球錦標盃」，是台灣每年最大規模的足球賽事，由教育部與足協聯合主辦，對象涵蓋全國所有法人名義的球隊。這也意味著，從頂級職業球隊、高中與大學校隊，到地方企業業餘球隊，全都可以參賽。這也讓玉山盃成為一場實力極端懸殊、卻格外寫實的賽事。民雄高中算運氣好，在小組賽階段沒有抽到任何職業隊，只需面對學校與業餘隊伍，讓他們有機會一搏。

比賽總賽程橫跨超過八個月，目前所進行的是小組資格賽階段，屬於全國初選。全國球隊依地區分區參賽，南北兩地進行資格小組賽，晉級者將進入下一階段的瑞士制聯賽。民雄高中所抽中的小組分區為南區，場地設在台南的市立足球運動中心。

全隊搭乘校車南下，一路從嘉義出發。

車上，隊員們一邊吃著便利商店的便當，一邊唱著亂七八糟的改編歌，有人把Toni的進球剪輯配上「愛拚才會贏」，有人乾脆貼上Rita剪的影片QR Code在Leo背後：「我們是移動廣告。」

Rita坐在車尾座位，背著剪片用筆電，時不時轉頭幫大家拍幾張動態素材。

「這直播開播人數比我之前做的畢業影片還高。」她自言自語，嘴角忍不住笑出來。

而坐在一旁的ZY一邊看著粉專追蹤數，一邊嘴裡碎念：「現在如果能有飲料代言，應該先從鳳梨氣泡水入手……」

Lilian坐在前排，手中拿著一疊藥品與冰敷貼，回頭看了眼後座——看見Rita與ZY貼得頗近，還一起看著一段影片剪接點討論著配樂。

她沒有說什麼，只輕輕拉回視線，但眼神黯了一下。

——

抵達台南後，天色已轉微陰。

Leo集合眾人，在場邊介紹他們在小組賽中將面對的三支球隊：

「第一場，對台南市的協志工商。他們是職業預備隊體系，後防紀律超高，算是整組裡最難啃的一隊。」

「第二場，是嘉義地區的嘉農高中。技術偏弱，但有一名外籍生據說腳法華麗，控球風格偏歐洲學院派，不能掉以輕心。」

「最後一場，對的是屏東縣的鐵牛體育社，是成人業餘球隊，平均年齡27歲，打法粗獷、體能壓制明顯，我們得靠配合和速度拉開節奏才有勝算。」

「我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Leo掃過全隊，「用我們的方式，撐到最後一場還有選擇權。」

——

晚間入住市立活動中心宿舍，簡易床墊、公共浴室，與民雄高中相較只是地點不同而已。

晚餐在附近便當店解決後，Rita與Tim拍攝了出征特輯——內容包含祐宇忘記帶護具被大家圍毆式群笑、JJ硬把鳳梨精力湯塞進背包卻爆開半罐、Leo在樓下點名時自帶講稿念到一半走神。

這支影片意外地在當晚就衝上破千轉發，留言大多是：「這支球隊也太有戲感了吧！」、「哪間學校？我也想買那罐湯看看XD」

——

夜裡，所有人終於站在台南市立足球運動中心的球場邊。

場地寬廣，草皮整齊，四周有觀眾席與臨時轉播架，燈光尚未打開，但空氣中已經有一種即將開戰的寂靜。

ZY站在中圈，看著球門。

「這裡就是我們要發財的地方？」他低聲說。

YC笑了笑：「這裡是我們要撐到最後一場、證明不是笑話的地方。」

「……也可以順便賺一點吧？」

Leo站在兩人身後，拍了拍他們的背。

「這裡，是我們變成故事的地方。」

三人望著草地，身後是隊友們的喧鬧聲，前方，是玉山盃真正的開始。





CH13 - 第一哨前的深呼吸

隔日上午，民雄高中隊巴抵達台南市立足球運動中心正門。

球場外擠滿了觀眾與參賽隊伍，空氣中混合著青草香、止汗劑、汗味與熱食攤的鹹甜氣息。各家隊伍的啦啦隊在帳棚間走動，官方轉播車高高架起，攝影師調整角度、技術人員扯著線材來回穿梭。

這裡不是學校操場，這裡是舞台。

Leo帶著隊員們陸續下車，制服整齊，墨藍配白邊的球衣在陽光下像是被打上聚光燈。眾人排隊完成報到、登錄名單、領取識別證，每人配發一個背包與比賽指南。Rita在一旁記錄整個過程，還和報到組的工作人員閒聊，順便拍下幾個「民雄高中來報到」的動態。

「欸欸，那不是IG上那支搞笑隊伍？」 「是喝精力湯的民雄欸！」 「我在TikTok看過他們！」

觀眾席與場邊通道間已經開始有粉絲拿起手機偷錄，這讓Kevin表情尷尬但也忍不住偷笑。Jeremy則開始調整護腕，試圖假裝自己習慣這樣的關注。

進入分配的休息室，是一間帶有冷氣、上下鋪儲藏櫃的簡易空間，旁邊就是球員出入口。

地上整整齊齊排著三箱「民雄鳳梨精力湯」，上面還有貼紙寫著「比賽特供」，讓JJ不禁嘆道：「這到底是能喝的還是能貼臉的……」

Tim站上椅子，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各位，今天不是表演，而是比賽。你們的努力，從現在開始會有上萬個眼睛盯著。別怕，因為我們早就不是誰都不認識的球隊。」

Leo接過話，語調平穩：「今天第一場是協志工商。他們會壓迫很快，但我們不是去年那支防線一直喊『回傳』的球隊了。你們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們彼此。」

Rita此時輕聲地走到ZY身邊，遞給他一瓶剛冰過的精力湯。

「今天你上場表現不要太好，不然觀眾都只拍你，我影片會很難剪得平均。」她語帶調侃。

「放心，我保證失誤量控制在剪輯負荷範圍內。」ZY低聲笑回。

Lilian則站在門口，低著頭整理冰敷與繃帶。看到ZY回頭看她，她抬眼看了一下，又立刻低頭，但仍主動開口：「剛剛你鞋帶沒綁好，進場前再拉緊一點，別讓腳踝再發炎。」

「妳幫我注意到這種事？」

「……職責所在。」她小聲說，轉身離開。

——

場邊觀眾席開始擠滿，場內音響開始播放玉山盃主題曲《Go Beyond》，現場氣氛逐漸轉入儀式模式。

ZY與Leo、YC在場邊臨時搭建的遮陽帳篷下低聲交談，桌上放著戰術板與幾張印有對手分析的A4紙。

「如果下半場對方壓迫加劇，要不要讓Kevin先往右路走？他那邊配祐宇能打反壓節奏。」YC問。

「我也在考慮讓JJ提前進入補防位，然後小刀上去用速度偷一球。」Leo點點頭，但語氣依舊保守：「但這些我只能先擬好，不能亂換，要等Tim決定。」

他轉頭看向旁邊另一帳篷，Tim正蹲在場邊與紀錄員確認替補名單。

「我們可以跟他提早講換人策略，像Kevin如果撐不住，就先退回中場，讓新生跑邊。」ZY說。

「還有一個選項，如果對方中場拉高，我們可能要放YC往前線推一段，接Toni二傳。」

「我會注意我跟Kevin的站位差，適時幫他拉防。Tim那邊我去說。」ZY補了一句，隨即快步走向領隊帳。

Leo望著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這場變數太多，我們得用腦袋踢滿90分鐘。」

YC點頭：「也得讓板凳動起來，今天是全員戰爭。」

三人互撞了一下拳頭，然後轉身準備集合。

——

距離比賽開始不到十五分鐘，全員整隊於球員通道。

這是一條狹長的灰白走道，頭頂燈光微黃，走道盡頭是直通主場的亮光。從遠處觀眾席傳來的聲浪逐漸變得清晰——人數已經逼近五千。

祐宇靠在牆邊喃喃：「欸……我現在真的腿軟了。」

「你腿軟也要跑得比我快，不然我幫你抬出去。」Toni回答。

Jeremy反倒看起來比平常冷靜，低聲提醒大家：「記得開場口令是Leo先喊的那組，不要搶出位置。」

Leo站在最前方，手握球隊旗幟。

裁判出現，示意「準備」。球員通道的大門緩緩打開，主題曲音量轉強，所有人同時深吸一口氣。

走出通道的那一刻，光線灑在他們身上，攝影機、手機、觀眾的歡呼聲一同湧來。

ZY看著眼前碧綠草場、標線清晰的中圈，還有早已擺上白點的比賽用球。

這是玉山盃。

這是他們的第一場正式比賽。

這一哨，終於要響起了。




CH14 - 開場哨與三比零

開哨聲響起的那一刻，五千人的嗡嗡聲彷彿瞬間凝結成一股巨浪，壓在民雄高中的每個球員肩上。

開球由協志工商發動，他們前場迅速拉開陣型，兩翼外擴，中場則配合壓迫上前，從第一分鐘就展現出所謂「預備隊體系」的壓制力。

但民雄沒有退。

Jeremy指揮聲響亮，JJ與Leo分工清楚，第一波來球就被截斷。Kevin迅速收球，與ZY完成一記小組傳導，將球推至Toni腳下。Toni在兩人夾防下腳後撥球轉身，朝禁區帶去。

觀眾席爆出第一道驚呼。

開場五分鐘，攻守轉換已經讓雙方打出兩輪衝擊。協志工商顯然有備而來，他們對Toni與Kevin的動向掌握得相當準確，但他們低估了這支球隊的整體性。

第14分鐘，祐宇從右路強勢突破，在邊線完成一記高速橫傳。球經過Kevin假動作一晃，來到ZY腳下。

ZY沒有猶豫，立刻將球直塞到禁區右側空檔。

Toni殺入，面對出擊的門將，冷靜一撩——球進。

1:0。

球場一側掌聲響起，Rita在攝影區對著鏡頭做出剪刀手，但手在抖。

ZY看了她一眼，她笑得很淡定，卻忘了自己還沒按下錄影鍵。

Lilian站在場邊，手中緊握著冰敷包，看見那球時，默默鬆了一口氣。

——

第32分鐘，Kevin與ZY完成中路連線。Kevin在對方防守壓上前的一瞬間倒地爭球，成功勾出一記意外的反彈球。

ZY順勢插上，再次送出直塞。

這次是Leo從後衛位置跟上，禁區線外迎球爆射——球打在橫樑下緣彈入球門。

2:0。

上半場結束哨音響起。

休息室內充滿濕氣與雜亂的呼吸聲，但沒有人氣餒，沒有人驚慌。

「打得很好。」Leo開口，「但對手下半場一定會壓得更猛，我們不能鬆。」

Tim走入，拍了拍門板。「他們中場指導的內容我大概聽到了，會加快邊路推進，我們得準備調人。」

他看著Leo與YC。

Leo在戰術板上簡單劃了幾筆，和YC快速交換了幾句話後抬起頭：「我們這邊的想法是，祐宇可以先撐十五分鐘，如果對方壓迫太強，就讓小刀上去打邊線空檔。Kevin那邊如果節奏被鎖死，可以讓他往後拉一點，左霸天頂上打中路壓制。」

Tim聽完點點頭：「可以，我來準備換人表。」

Leo與YC對看一眼，輕輕點頭。

——

下半場開打，協志工商明顯調整節奏，兩側邊鋒輪流換位，加快邊路推進。

JJ與祐宇一度被壓制，但Jeremy幾次關鍵撲救救回節奏。

時間進入第58分鐘，Tim舉旗申請換人。

祐宇與Kevin下，小刀與左霸天上。

剛換上場的Kevin換到中場右側稍後位置，暫作緩衝與節奏點。

第63分鐘，小刀在右側送出一記穿越傳球。

Toni被封死，但Kevin從後方突然插上，正面迎球——一腳勁射，破門。

3:0。

這不是華麗的射門，但角度、時機與決斷，完美無比。

Kevin躺在草地上，雙手緊緊捂住臉，不知是喘不過氣還是情緒氾濫。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把整個賽季的壓力一口氣呼了出來。

JJ像一頭衝過去的牛，直接將他從草地上拎了起來，高舉旋轉兩圈，還沒放下就用額頭頂了他一下。

「你是主角了啦！這球比你昨天打的那句慢一點都帥！」

Kevin笑著搖頭，眼角還帶著點水氣。

遠處，Toni握拳向他比了個讚，Jeremy在球門前跳了兩下，像是終於放下了某種繃緊的神經。

ZY站在中圈附近，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Kevin，這個平常總是眉頭緊皺、說話總帶火藥味的傢伙，此刻臉上像被灌入陽光一樣明亮。

那是一種從未在Kevin臉上見過的笑容——釋放、釋懷、勝利，甚至有點驚訝自己真的辦到了的那種笑。

「你終於踢出自己的價值了啊。」ZY心中暗想，嘴角也微微揚起。

——

終場哨音響起。

民雄高中3:0擊敗協志工商，取得玉山盃小組賽首勝。

Rita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次確定錄到了。

Lilian站在遠處，看著全隊擁抱歡呼，眼神溫柔卻寂靜。

她把最後一罐精力湯遞給走下場的ZY。

「今天有點厲害喔。」

「只是一點點。」

他咕嚕喝下一口鳳梨味的氣泡飲，對她笑了笑——然後轉頭，看見Rita拿著攝影機對他比出大拇指。

這，是勝利的味道。




CH15 - 平局與靜夜的戰術板

距離首戰勝利已過兩日，民雄高中隊在飯店度過了節奏緊湊卻顯得沉靜的48小時。

Tim與教練組特意將訓練壓縮至體能與短時段戰術演練，絕大部分時間讓球員們待在飯店休息、放鬆。白天有隊職員帶隊前往簡單做伸展與調整，晚上則是泡腳、影片回放與定時恢復性按摩。

這兩天的重頭戲，不在場上。

而在場邊。

第二天上午，Leo、YC、ZY與Kevin幾位主力球員「自費」買了觀眾票，混在一般觀眾中前往觀察第三場對手——鐵牛體育社。

「技術偵查行動！」Kevin用飯店免洗牙刷充當望遠鏡比劃，讓Rita一度以為他們真要出門玩。

實際上，這場「出遊式偷看」是他們臨時決定的行動。為了避免被注意，他們刻意沒穿隊服，還裝模作樣在場外拍起風景照。

買完飲料與滷味拼盤後，一群人晃進觀眾席角落，找了靠邊的座位就坐下，彷彿是路過順便看球的高中生。

但當比賽開始的哨音響起，整個氣氛轉變了。

他們迅速收起笑鬧，筆記本、手機錄影、口頭互評接連上線——這是他們用玩樂掩飾、實際上嚴肅無比的「觀察行動」。

Kevin立刻轉為安靜，開始以手機錄下對手開場後的跑位模式；ZY則悄悄啟動手機備忘錄，以數字編碼標示下每一波進攻的時間與區域；Leo眼睛不動如山，只時不時瞥一眼YC的筆記本，看他是否有遺漏。

YC一開始還坐得稍微往後，當看到對手防守陣型一排四人整齊前壓、中場重心斜向推移時，他的身子也逐漸往前傾，原本鬆垮的肩膀也繃緊了。

這支平均年齡超過27歲的成人隊伍，在對嘉農高中的比賽中展現出驚人的戰術紀律。他們的隊形始終如一，採用4-1-4-1的壓迫陣型，不論是前場反搶還是邊線傳導，皆流暢銳利。每一次橫向移動都仿若有弦線牽引，讓整條中場線如齒輪般推進。

其中一球最讓人震撼：對方左邊鋒失去控球，球彈回嘉農後衛腳下，還沒來得及轉身傳球，就被兩名鐵牛球員「同時」逼迫到角落，成功攔截後直接打出一次快攻，傳中、頭槌，可惜高出橫樑，但已讓觀察席這一排的民雄球員們集體沉默。

「他們幾乎是整齊地逼迫對方進入特定區域，然後兩人包夾奪球。」Leo低聲說，眼神裡是某種不安的警覺。

「反擊速度不快，但每次出腳都有計算……不像我們，還有時候憑感覺推進。」Kevin也輕聲補充，手指不停在螢幕上滑動回放。

觀察一個半場後，YC沒再開口，沉默地坐在最後一排椅子，目光緊鎖著場上的每一次輪轉。他沒有再和旁邊的Kevin交換意見，也沒有回應Leo低聲的評論，只是一頁接著一頁翻動筆記本，像是在拼湊一個他不願承認的結論。

他的筆記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圈選區域、箭頭與換位時間碼，每條紅筆線都像是一道防線，每個小圓貼都是一道封鎖。

這不是簡單的防守筆記，而是一場他們即將面臨的失敗模型。

鐵牛體育社的戰術風格近乎完美壓制民雄：同樣是依靠壓迫與區域輪轉為主體的體系，但對方的身體素質、經驗、默契與執行效率，全數高出一個層級。

「我們在學的東西，他們早就用熟了。」這句話在他腦中盤旋不去。

——

儘管訓練和恢復都照表進行，整支球隊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罩住了一層看不見的薄霧。

就像那場觀察之旅結束以後，氣氛悄悄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YC的沈默太久，還是因為鐵牛的壓迫陣型讓每個人都意識到「實力差距」這四個字的重量，總之從飯店走出來、上接駁車、抵達球場那一刻起，大家都不再像第一場時那樣嘴砲連發。

連祐宇的笑聲都短了好幾拍。

第二場比賽即將開始。

球員通道內，民雄隊再次整齊列隊，與對手隔著通道門彼此打量。

現場音響再次播放主題曲《Go Beyond》，五千名觀眾的掌聲不減，旗幟搖曳，場面依舊熱烈。

Leo一如往常站最前方，舉著隊旗不發一語。

Toni則小聲念著：「希望今天我不會碰不到球。」

Jeremy回應：「希望今天你不要又被吹越位。」

「希望你今天不要再自己滑倒。」Kevin加一句。

「希望我們都還活著。」ZY最後補刀。

眾人放鬆，憋笑走入場中，燈光與歡呼再次迎面灌入。

——

最終，這場比賽以 2:2 結束。

全場激烈對攻，民雄的高位壓迫成功擾亂對方節奏，兩度突破取得領先，卻也因兩次邊路疏漏讓對方追平。

球場上如戰場，傳球聲、喊聲與觀眾的吶喊交織不休。

Toni與ZY各貢獻一次助攻，Kevin與Leo分別建功，但每次領先不到十分鐘，對方就以幾乎教科書般的邊路滲透重新將比分拉回。

最後十五分鐘，雙方互有攻守卻無法再破門，場邊的Rita錄製的畫面中，每位球員的汗水都在逆光下閃著鹽光般的折射。

哨聲響起時，觀眾席仍在鼓掌，像是也為這場勢均力敵的混戰給予尊重。

飯店晚餐時，氣氛與上一場勝利後判若兩人。

Kevin扒飯速度極慢，Jeremy看著冷掉的湯發呆，Toni甚至沒開玩笑。

Tim仍像個大哥一樣幫大家倒飲料、分餐盤：「平局不是壞事，我們守住了底線。」

Rita播放了當天的幾段精彩鏡頭，還特意剪了祐宇一個鏟球的慢動作：「這球看起來超像職業等級！」

Lilian則在場邊發放舒緩貼布，並一句不說地幫Kevin把腳踝包紮妥當。

「他們壓得真的好。」Leo終於在晚餐後開口。

眾人望向他。

「我們的傳導節奏，被對方中場完全看穿。高位逼搶原本能破解，但他們幾次快速拉開邊線，直接逼我們轉成防反。」

「感覺討論戰術的時候，YC應該會開口才對……」Rita望了一眼空著的座位，小聲說。

Jeremy也跟著看過去，狐疑道：「咦？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Leo眉頭一皺，「我以為他只是去上廁所……」

這時，眾人才發現整場晚餐下來，沒有聽見YC的聲音。

ZY眉頭微動，站起來：「我去找他。」

——

民雄隊住宿的飯店是市區內一間商務旅館，房間走廊靜悄悄，只有清潔機器的低頻運轉聲與偶爾經過的客人腳步聲。

ZY輕輕敲了YC的房門，沒人回應。

他轉頭正準備離開，門卻開了。

YC穿著隊服外套、頭髮還濕，明顯剛洗完澡，但臉色蒼白，像是泡在蒸氣裡三天三夜沒出來似的。

房內燈光全亮，白板擺在床頭，磁石組排得密密麻麻，像是未完成的戰場遺址。紅筆在上頭潑灑出一圈又一圈壓迫路線與陣型斷點，字跡凌亂，明顯不是一次思考的產物。

「你還在想第三場的排兵嗎？」ZY問，但語氣少了打趣，多了些遲疑。

YC點點頭，語速極慢：「我們現在……非贏不可。但我找不到辦法……對方的體系幾乎是我們的強化版，我們壓不住的話，連反擊都會被看穿。」

他一邊說一邊拉起筆記本，翻過一頁又一頁，裡頭寫滿箭頭、圈選與重組，彷彿每一頁都是一次模擬過的潰敗。

「這不是陣型的問題，是整體素質差距……他們配合、體能、甚至冷靜度都比我們高太多……」他抬起頭，眼神裡第一次出現無助，「我是不是搞錯了，我們根本不該用這種打法……」

沉默一秒，然後，ZY走到白板前。

「體系是你建立的，YC。」他看著那堆亂線，語氣平靜卻堅定，「你都不相信了，我們怎麼贏？」

YC沒回答，只是看著他。

ZY笑了一下，「我還指望你帶我贏球、賺大錢，拍紀錄片、簽約代言呢，拜託你振作點好不好？」

就在這時，房門又被輕輕敲響。

是Leo。

他靠在門框，手裡拿著一瓶冰水，語氣平穩：「我們不是靠著贏下第一場才走到這的嗎？你怎麼開始像個分析師，而不是我們的戰術腦了？」

YC微怔。

Leo走進來，把水放下，「說吧，看完對手以後，你腦裡有幾種對策了？」

YC沉默片刻，終於吐出一口氣：「大概……三種。沒有一種能保證成功，但至少，不是零。」

ZY一屁股坐在床邊：「這就對了嘛。來，我們現在就開始排第一種。記得要把我放在進攻區域，這樣我出鏡率才高。」

三人相視，氣氛總算鬆了一點。白板上那些線條，彷彿也不再那麼可怕。





CH16 - 決戰前的靜與亂




民雄隊進攻組站在中圈之中，不發一語。陽光從球場頂棚灑下，照得每雙球鞋閃閃發亮，但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彈。

ZY站在其中，聽見觀眾席如潮水般的歡呼。他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將視線緩緩移向左後方。

YC站在中場線後方，雙手交握、目光低垂。即使他臉上仍是平靜，眼底那抹陰影卻藏不住。但那不是兩天前那種幾近崩潰的焦慮，而是一種吞下去、轉化成推進力的壓力。那種強迫自己不能出錯的堅定。

ZY看著他，心中浮出一句話：這個體系是YC打造出來的，只要他還站著，我們就不會倒。

他把這句話埋在心底，轉頭看向場邊休息區。

Rita站在攝影區旁邊，雙手抱胸。今天穿的是黑色緊身運動褲與白色訓練背心，頭髮綁成高馬尾，一旁是側背的小型攝影機。她時不時轉頭調整鏡頭角度，臉頰邊有汗，卻毫無懈怠。

她在錄，但眼神卻一直飄向球場中央。

那一刻，ZY忽然有點理解這女生對自己來說，有那麼一點重要了。

不只是因為影片、不只是因為她懂球、不只是因為她能幫他變現。他無法完全說清楚，也沒想說清楚。

而下一秒，他又看見了Lilian。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長袖搭米色卡其褲，外罩醫療工作背心。人站得很直，雙手抱著醫療袋站在看台轉角。

她沒有刻意看他，但當他轉頭時，對方恰巧在看他。

對上眼的瞬間，她立刻移開，轉向下方的記錄冊。但手卻不小心握太緊，打開筆袋時筆掉了三支。

ZY想笑，卻笑不出來。那不是冷漠，那是一種刻意保持距離的關心。

他忽然有點不安。

——

比賽開始。

民雄今天踢得異常穩健。

不像前兩場一樣開場就壓迫到底線，這次他們整體防線稍退，卻讓前鋒線刻意前壓。

像是釣餌，又像是在試探。

幾次傳導之後，鐵牛體育社終於也忍不住壓上。他們前場開始進行更多傳導與縱深推進，意圖打破民雄的靜態防守。

但防線穩定、對位清楚、球員換位不亂。

每一次壓進都像撞到緩衝牆壁，只能回傳再組織。

——

上半場雙方幾次攻防互有亮點。

Jeremy有兩次精彩撲救，Toni一次斷球後半單刀，被對方門將封角，Kevin與ZY中場幾度換位創造空檔，對方也在邊路製造壓力，但最終都未能轉換成得分。

哨聲響起，上半場結束。

——

休息室內。

所有人都圍坐一圈，氣氛不像過去那樣緊繃。

YC站在白板前，手裡拿著一支黑色馬克筆，邊說邊圈畫：「我們的第一階段實驗是成功的，他們確實會因為前壓而暴露邊路斜角。」他停了一拍，又補了一句，「而且他們好像開始鬆了。」

他在白板上畫出幾條斜線與站位偏移的位置：「站位有拉高，但越位陷阱的啟動點不夠一致，兩邊中衛的步調不同，形成一種不穩定的前提防線。」

Leo點頭：「壓力帶出來了，但他們的壓縮線沒跟上。」

Leo接著補充：「他們今天的主力右邊鋒一對一沒贏過JJ，這是我們可以用的。55分鐘時，麻煩Tim換上小刀。」

「也就是說，第二階段，要開始反擊了。」YC補了一句。

一圈人眼神一亮。

Rita站在後方，整個畫面被她錄了下來。

她沒說話，但笑了。

第二回合，準備開始。

CH17 - 長傳與經典慶祝

下半場哨聲一響，鐵牛體育社的逼搶強度明顯再度提升。原本就已壓迫積極的他們，現在改為全面性逼搶，從前鋒到後腰，每一條傳球路線都遭到雙人或三人夾擊，幾乎不給民雄任何喘息空間。這種高壓策略把比賽節奏拉到極限，逼使民雄必須用最少的觸球完成推進。

民雄的傳導壓力驟增，後衛線數次被逼迫回傳，Jeremy兩次出腳解圍都幾乎被對方前鋒攔截。

第52分鐘，鐵牛體育社右路完成一次高速斜傳。民雄的防線被中場吸走重心，來不及橫移補位，被對方中鋒從肋部空檔殺入——輕輕一撩，皮球從Jeremy指尖劃過。

0:1。

球場氣氛瞬間拉高，對方替補席爆出吼聲，民雄場邊則是一片沉默。

Tim轉頭看了眼白板，立刻舉起手勢，示意準備換人。

小刀在場邊快速做熱身，動作卻略顯僵硬。他的雙手交錯，搓了又搓，呼吸明顯不穩定。

「放鬆，這不是你第一次上場。」Leo走過來，在他就定位前伸手擊掌，力道不輕，「踢你該踢的，不用管結果。」

小刀點了點頭，踏入球場。

民雄隨即進行站位微調，節奏放慢幾拍，讓球權穩定地從中場轉移至後場。

——

第64分鐘。

Kevin在中圈附近吸引對方逼搶後，把球回敲給右路的祐宇。

祐宇沉默了一拍，掃了掃前方。場邊的Rita隱約看見，他嘴角微微勾起。

那是一種熟悉的動作。

下一秒，祐宇一腳長傳，球高速滑過中場上空，筆直朝著前場右側飛去。

那種近乎「不科學」的準度與力道，讓所有曾見過他訓練的人瞬間明白——這是他拿手的那一招。

球落點剛好超過對方拉高的越位線，兩名中後衛還在猶豫是否要舉手示意越位，小刀已像支被彈出的子彈般衝入空檔，第一時間追上。

下底——傳中——平抽。

中路偏左的Toni早已啟動，搶在門將撲出前將球掃入。

1:1。

他沒有停下。

Toni衝向角旗區，雙手一甩——接著直接背對觀眾席，雙手插腰、低頭擺出一副彷彿聽不到聲音的「靜音姿勢」。他身後的五千名觀眾瞬間爆出哄堂歡呼。

「這會是他招牌了吧……」ZY小聲說，還沒說完就看見Rita整個人已快趴在攝影機上，嘴裡念著「漂亮死了漂亮死了」邊猛按錄影鍵。

場邊的替補席、教練組全數起立，連一旁的Lilian也忍不住笑了，儘管她仍站得筆直、但嘴角是真的彎了。

——

進球後，鐵牛體育社迅速做出調整，將兩名速度型邊鋒與一名主力中場同時換上。這不只是調度，而是一種宣告：他們要在後半段徹底壓制對手，奪回主動。

換人後的鐵牛氣勢翻湧，逼搶強度再次提升。他們從高位斷球後直接展開雙線夾擊，不僅是中場區域，連邊線傳導也幾乎無法輕易推進。民雄每一次觸球幾乎都要在半秒內作出選擇，否則就是兩人乃至三人的包夾。

場上空間像被擰緊的布條，連喘息都得靠跑動去爭取。

整體節奏也明顯加速，像是一場進入終盤的棋局，誰也不肯再容許一丁點遲疑。

民雄雖然靠著進球找回了一口氣，但全隊心知肚明——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這將是一場不容退讓的正面衝突，一場關乎晉級與否的決勝搏殺。




CH18 - 被逼至角落的長傳

比賽持續進行。

鐵牛體育社在逼搶強度上再度升級，幾乎每一次民雄傳球都要承受兩人以上的撲搶。整條中場線仿佛被一道高壓電場包裹，不斷有撞擊聲與鞋釘與草皮的摩擦聲交錯響起。對方的身體對抗動作也愈發激烈，不再掩飾手肘與膝蓋的存在，判罰邊緣的拉扯與推擠成為常態。

祐宇在右邊多次接球轉身，兩次以他擅長的精準長傳成功突破對方的越位陷阱。第一次，他將球掉入對方防線與門將之間的空隙，小刀高速衝刺到位後下底傳中，中路的Kevin與Toni幾乎同步衝線，雖未形成射門，但讓對方後防出現明顯混亂。在那波進攻中，小刀被明顯推倒在傳球後的落地動作中，但主裁僅以口頭警告帶過，引來觀眾席一陣噓聲。

第二次，祐宇送出一記低弧線長傳，繞過防線末端，精準掉落至Toni前插軌跡上。Toni如同提前算好時間，反越位成功，一口氣將球帶入禁區，在起腳瞬間被對方後衛從背後膝撞腰部，整個人翻跌在地。

這回主裁終於出示黃牌，但整體場上氣氛已因過度粗暴而升溫。

「不過就是一群高中生！」

「還是網紅咧，也想踢玉山盃？你們笑死人了啦！」

鐵牛球員邊回防邊叫囂，有人甚至故意用肩膀撞向剛起身的Toni。

Leo上前與裁判抗議，被提醒注意語氣。他壓下怒火，回到後防線位置，眼神卻變得冰冷。

比賽進入第80分鐘後，節奏微妙轉變。

鐵牛逼搶仍然強勢，但幾次回追時出現腳步沉重的跡象。民雄幾次直塞雖未得分，卻能看到對方後衛回防越來越吃力，有一次甚至需要門將出擊掃球解圍。

民雄開始感覺到——體力差距，終於出現了。

第89分鐘，祐宇準備發動他標誌性的長傳，腳尖剛觸球的剎那，對方前鋒猛然從側後方飛鏟而來，腳背直接撞上祐宇的支撐腳腳踝，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聲音之響連觀眾席第一排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祐宇當場被撞得整個人旋轉倒地，手撐著草地翻了兩圈才停下，隨即捂住腳踝，額頭緊貼地面，痛苦地低吼一聲。他的護脛板甚至被撞飛一截，襪子從腳踝下緣開始滲出血絲。

現場氣氛瞬間爆炸，觀眾席發出如浪潮般的嘶吼，伴隨震耳欲聾的噓聲與罵聲。民雄替補席上所有人猛然站起，Tim整個人衝向第四裁判席，大聲抗議，臉色漲紅，幾乎失控。

Leo第一時間衝上前，將身體橫在對方球員前方，語氣冰冷：「你還覺得自己踢的是球嗎？」

主裁站在現場，臉色難看地與副裁耳語幾秒，最終遲疑地掏出黃牌——僅僅一張黃牌。

這個判決點燃了更多怒火。觀眾席丟出紙杯、旗幟不斷揮舞，Rita手中的攝影機瘋狂調整焦距，邊拍邊低吼：「太扯了……這是謀殺吧！這根本是踩著人骨頭上的比賽！」

祐宇始終無法站起來，被兩名防護員與小刀合力架離球場，右腳踝明顯腫起來，連鞋子都脫不下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場中，眼神裡閃過一絲不甘與悔恨。他不是害怕疼痛，而是氣自己沒能把那球送出去——那本該是一記關鍵的長傳，是他最熟悉、最擅長的武器。

但現在，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牙咬得死緊，他什麼話也沒說，像是將所有痛楚與遺憾一同壓回喉嚨裡吞下去。

他知道這不是結束，但此刻的無力感，讓他比受傷更痛。

裁判將球權判給民雄，位置為己方半場右側邊線區。

Leo走過去接球，卻在片刻後將球遞給ZY：「你來開。」

ZY一愣，「你不是一直你來開這種球嗎？」

Leo拍拍他的肩：「我今天要留在後面，你們都上去，這球是豪賭了。」

球場另一端，Toni、Kevin、小刀與JJ等人全數壓上，民雄第一次出現如此極端的全員壓制布陣。

ZＹ站在自由球位置，望著場上擠滿的身影。

風從側面吹過，觀眾席上閃爍著手機螢光與鳴叫。

對方的守門員不斷指揮站位，喊著：「別給空檔！那個小子左腳！擋他內線！」

ZＹ手扶著球，忽然想起剛才祐宇躺在地上的樣子，Toni被撞倒時的身影，還有那一句：「也想踢玉山盃？」

這球，他不能只當一次普通傳球來踢。

他望向球門，再看向Rita與Lilian所在的場邊。

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一記豪賭，也是一記答覆。




CH19 - 左腳與答覆

ZY緩緩將球放好在地上，左手按著草皮，右手微調角度。草的邊緣還殘留著祐宇摔倒時被壓出的凹痕，他指尖輕輕劃過，像是在替那一腳未完成的長傳道歉。

他站起來，深呼吸一口氣，抬眼望向前方。場上滿是自己熟悉的隊友，一個個都已推到對方半場，像堵擋不住的堤壩。這場比賽，原本不該這麼激烈。他原本，只是想靠著這群人撐過幾場，拍出一部能賣的紀錄片，做出一筆買賣。

只是，這麼幾個月下來，他竟然認真起來了。

他回想起Kevin那場進球後仰躺在地的笑容；回想起Leo抱著他說「我們還沒輸」的堅定；回想起YC在房間裡深夜擺滿戰術板時的眼神；回想起Tim在下雨天替大家送飯盒時不小心打翻還笑著說「天氣太感人」的嘴砲；回想起JJ總是在角落默默練頭球、從不多話卻一次都不缺席的身影；還有那些才剛加入球隊、總是蹲在場邊幫忙撿球、看錄影筆記的新人們——他們眼裡全是認真與渴望。

回想起祐宇——那個總是懶洋洋地說自己不想跑，卻在關鍵時刻送出最準的長傳；那個笑說自己不熱血，但在隊友受傷時第一個衝上前。那一腳未能完成的傳球，彷彿仍懸在空中，等著有人替他收尾。

最後，他也回想起了Lilian——在場邊低著頭包紮時不肯和他對眼，卻總是第一個遞上冰敷袋的身影；以及Rita——總是在最混亂的時候穩穩地舉著攝影機，嘴裡吐槽不斷，但從沒退過半步。

他的心，忽然就沉靜下來了。

他緩緩倒退幾步，深吸一口氣。風，從右側吹來。

裁判哨聲響起，他助跑，左腳踢出。

那一瞬間，世界彷彿慢了下來。

球以一道優雅的弧線飛越中線，高高越過防線，朝著球門左側而去。

觀眾席靜了一拍。

但就在球即將下墜前，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掃過球場——弧線偏移了。

ZY瞳孔微縮，心頭一沉。他幾乎能預感這球將會被對方門將接住，甚至轉成反攻。

他準備轉身回防，正要大喊回追，卻看到一道人影高高躍起。

是JJ。

那道平常話不多、總是壓陣最後一排的身影，此刻像從草地彈起的鐵塔。

他幾乎是在半空中逆著風修正角度，以最標準的額頭正面頂上了那顆球。

砰——

球應聲入網。

門將反應不及，整個球門像被打開的密室，觀眾席瞬間爆炸。

「進了——！」

五千名觀眾騰地站起，全場狂吼，像海嘯壓境。民雄球員全數衝向場邊，教練、替補、醫療人員、甚至連Tim也跑進場中。

JJ站在原地一臉錯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ZY從背後猛力抱住：「你是超人是不是！」

Kevin、Toni、小刀、左霸天全數撲上，連平常冷靜的YC也猛拍JJ後腦勺：「這球你頂的角度…根本不是高中生該有的水準！」

對方球員明顯氣力放盡，試圖開球時中線還沒站好。

終場哨聲響起。

民雄高中，2:1。

玉山盃小組出線。

所有球員衝入場中，歡呼、吶喊、擁抱、瘋狂地跑圈——就像全世界只剩這塊草皮一樣。

Lilian穿過人群，跑向ZY，臉紅紅的、呼吸急促，卻沒有說話，直接撲上去，抱住了他。

全場靜了一秒。

Kevin傻眼，Toni嘴張得像要吞球，Leo與YC則在一秒後同步轉頭偷瞄Rita。

Rita原本也正對著攝影機講話，看到這一幕明顯一愣。她站在原地沒動，像是在等什麼。

直到Lilian鬆開了手，低頭小聲說了句：「恭喜。」然後迅速後退，退回醫療區的方向。

Rita才猛地將攝影機一丟，也衝了上來，毫不猶豫地撲進ZY懷裡，更用力地抱住他，整張臉埋在他肩膀。

「這段——」

「記得剪進去。」ZY笑著說，語氣自然得像是在提醒一個製作人。接著他還補了一句：「有感情戲才有點閱率啊，不然我們這部紀錄片就只是草皮慢跑集錦。」

瞬間，所有人同時丟鞋、丟毛巾、丟水瓶朝他砸過來：「你還有心情說這種話！！！」

CH20 - 回到民雄的日常

比賽結束一週後，民雄高中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陽光灑落在操場上，社團活動時間，足球社的訓練聲音重新響起。祐宇還沒完全復原，只能坐在場邊看戰術板，嘴上碎念：「那球要是我來傳就不用靠JJ頂了。」

JJ聞言頭也不回，只說：「你那腳踢不出來還好意思講。」

「我腳踝現在腫成鳳梨欸！你這人有沒有同理心！」

訓練照舊，生活照舊。但民雄高中知道，這支球隊不再一樣。

走廊上、福利社、教官室門口，甚至是地理小老師的黑板上，出現了各種「民雄逆轉」的塗鴉與報導剪貼。

他們成為校園傳奇。學生經過時會對他們喊：「JJ超帥！」「Toni那個慶祝能不能再來一次！」「Kevin你那球…雖然沒進但好帥！」

更重要的是，球隊迎來了真正的第一筆企業贊助。

這次不是什麼民雄鄉特產，也不是校長親戚的網路商店，而是一家在地建設公司願意提供球隊訓練裝備與比賽旅費。

Rita在教室裡高舉簽約書，轉圈圈大叫：「終於不是精力湯了！我們不是業配機器人了！」

ZY坐在後面數預算，神情滿足。「剩下的可以升級攝影器材了，順便幫我買個穩定器，我不想再手震拍到教練吃飯畫面。」

這幾天，Lilian與ZY的互動變多了。每次訓練後她都會主動幫他貼冰敷，偶爾還會幫他準備運動飲料。

「你今天拍得很認真。」她說。

「因為你今天幫我貼的繃帶比較穩啊。」ZY毫不避諱地笑。

她會裝沒聽到，轉身離開。但每次走遠，都會忍不住回頭偷看他兩眼。

Rita也察覺到了。有一次，Lilian剛離開，她就靠到ZY身邊：「你該不會真的覺得她對你沒意思吧？」

「你該不會真的覺得你對我沒意思吧？」

「我現在有意思了。」

「蛤？」

「我意思是——」

「你剛剛說你現在有意思了。」

「我說的意思是你這人真的很煩！」

兩人鬥嘴的場景在訓練場上越來越常見，甚至連JJ和Kevin有次打掃器材時都忍不住說：「這感覺不是戀愛，這是喜劇搭檔吧？」

下場比賽還有整整一個月。

ZY終於說服Rita，將紀錄片預算的一部分拿來升級攝影設備。

週六下午，他們一同搭火車前往嘉義市區最大的電器行。

Rita穿了她少見的便服，淺灰連帽外套與牛仔短裙，還特地綁了雙丸子頭。

ZY一見面就驚呆：「你這打扮是去買攝影機還是去女團出道？」

「你再吵我等一下在店裡假裝不認識你。」

他們一路嘴砲著進入賣場，在攝影區前比對規格，試鏡頭、看螢幕、討論雲台。

「我覺得這支不錯，重心穩定。」

「可是這台比較輕，外景用比較方便。」

他們聊得越來越專業，像兩個真的為了一部作品而戰的拍攝搭檔。

試鏡時，Rita突然說：「我當初會加入足球社，是因為我哥踢過。」

ZY一愣，「你哥？」

「他大學那年腳斷了，沒辦法繼續踢，就變成了我心裡一個很遺憾的故事。後來我才知道，他以前也參加過玉山盃。」

她盯著鏡頭螢幕，語氣變得柔軟：「我只是想試試看嘛——就算沒辦法完成的故事，說不定拍一拍也會變成不錯的回憶。」

ZY點點頭，沒笑。

「我們會走很遠的。」他說。

Rita轉頭看他一眼，挑眉：「你說紀錄片還是球隊？」

「都有。」

她笑了：「你少裝深情，回家又開始寫什麼『足球成就財富』的心得文。」

「你懂什麼，這叫策略性熱血。我現在可是足球產業鍊的既得利益者。」

「聽你在講幹話。」

「真的啊，我已經想好週邊產品了，我們出個紀錄片週邊，比如『JJ頭槌專用護額』、『Toni靜音慶祝T恤』、『Lilian限定醫療包』，還有Rita你可以出……嗯……」

「你敢說我出什麼你就死定。」

「……出一款手機穩定器聯名款，附贈你吼我時的語音包。」

「你真的很想死。」

兩人一邊嘴砲一邊走出賣場，陽光正落在嘉義車站的木造招牌上。

ZY無意間瞥了一眼Rita的手機螢幕，剛好在她打開畫面的瞬間。

「等等，那張桌布是——」

「Declan Rice啊，怎樣，我的男人。」她說得理直氣壯。

「妳一個槍迷，跟我熱刺迷一起拍片？這有倫理問題吧！」

Rita一愣：「等一下，你是熱刺迷？真的假的？你居然支持那支北倫敦每年春天自動熄火、花錢像量體溫量體溫一量體溫一樣斤斤計較、主帥輪替比便利商店還勤快的爛球隊？」

她語速越來越快，火力全開：「你們自從波切蒂諾之後就像在亂碼表上隨機點選戰術包欸，什麼『計畫型重建』、『潛力中場』，結果每次踢到季末都是一場接一場的北倫敦悲劇大賞！」

「欸欸欸，請尊重我們主席Levy，他那不是摳門，是戰略型財務控管。靠他我們蓋了全英國最賺錢的球場，還能在轉會窗躲過財務公平法案，反觀？」

「你們的歐洲賽場存在感跟我家的微波爐差不多。」

「好歹我們進過決賽，你們這幾年除了賣人還會幹嘛？」

「賣人？你是不是想被Rice賞一記中場直塞？」

「Rice再強也擋不住我對球場資產的執念。」

「我還有他的球衣，簽名版的。」

「妳瘋了吧……我們現在的合作根基已經動搖了。」

「對不起啦，但你沒有Rice可愛啊。」

「你…你這句話記得剪掉！」

「剪你個頭啦。」

「我回去馬上剪一版你喊Rice名字的影片，放到紀錄片片尾花絮裡。」

「你敢放我就公開你手機裡那張自拍存成『ZY帥哥圖001』的檔名。」

「……我們現在是不是互相握有把柄的關係了？」

「沒錯，從合作夥伴晉升成共犯。」

兩人在車站前一邊互嗆一邊等車，笑聲與陽光一起灑在站牌旁。

玉山盃的路，才剛剛開始。





第二集




CH1 - 主場收銀機直通球迷的錢包

嘉義縣，十二月中旬，早晨八點整。

民雄高中校門口迎面而來的是一股乾冷的空氣，校門兩側貼著尚未撕除的玉山盃資格賽戰報紅布條，上頭寫著：「民雄高中 2 : 1 鐵牛社，史上首次晉級正賽！」

校門值勤的體育老師戴著毛帽和羽絨背心，一邊喝著保溫杯裡的熱豆漿，一邊對著前來搭話的學生說：「沒想到真的進了。社團裡是有這麼會踢球的？」

他話說到一半，只見Leo穿著壓力褲加灰色運動長褲、黑色保暖帽與拉鍊半開的深藍色校服外套，背著筆電包，從遠方快步走進校門。他皮膚黝黑，神情略顯疲憊，顯然昨晚又是凌晨才睡。

「教練今天不是說休息嗎？」老師問。

Leo只是點頭：「我早上跑完要去輔導室一趟。」

他轉入行政大樓，途中經過告示板，那上面貼著最新的全校模擬考排名——自己名字的位置從過去的前十名，掉到了第五十名。他盯著那個數字停頓了一秒，隨即低頭繼續走。

——

Leo走過教學樓轉角，內心仍煩惱著——隊上兩位高三主力因成績壓力準備退隊，訓練人手又要出現缺口。這時轉角傳來一聲略帶沙啞的聲音：「你是Leo學長嗎？」

他抬頭，是兩個身穿體育服的學生站在牆邊，其中一人身形高瘦、穿著籃球背心內搭長袖運動衣，腳踏藍白籃球鞋；另一人精瘦，頭髮微捲，腳上的舊款Nike球鞋有點磨損。

說話的是那位高瘦學生，他走上前一步，自信地說道：「我是Yang，他是Sami。我們今天在社辦門口碰見，發現彼此都想加入足球社，就決定一起來找你。」

他拍了拍身旁同伴的背補充：「我原本是籃球社的，身高不夠沒機會上場，想試試足球。Sami是從印尼來的華僑，中文不太好，但腳法很準，他踢左邊。」

Sami微笑點頭：「我……喜歡傳球，真的很準。」

Leo眼神掃過兩人的站姿與腿部肌肉線條，停頓了一下，語氣平穩：「你們下午來球場，我安排你們下場練練看。」

——

民雄高中足球社訓練場，此刻氣氛異常熱鬧。

草皮上，祐宇穿著特製護膝，終於在傷後首次復出。他右腳繫著白色膠帶，仍舊能流暢地完成長傳動作。球飛過半場，精準落在小刀的腳邊，引來一陣掌聲。

「祐宇哥！你這球可以開到布袋港欸！」Toni高喊，隨即做出自己經典的雙手叉腰姿勢，引來全場爆笑。

「布袋港哪有這麼近啦！」Kevin在一旁吐槽，一邊將球踢回。

「重點是你接得到嗎？」祐宇笑著對小刀喊。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幹嘛接你傳情信！」小刀回話一出，連旁邊打著冰毛巾的Jeremy都笑出聲來。

場邊，ZY穿著熱刺運動外套，下身是黑色訓練緊身褲，腳踩一雙銀灰色限量版球鞋。他正在拉筋，一邊偷瞄著不遠處的Rita與Lilian。

Rita今天穿著紅色羊毛針織帽與灰白拼色運動外套，搭配深色緊身褲與同色系厚底運動鞋，坐在場邊折凳上，用平板預覽剛錄好的短片，嘴角微微上揚。

她正與Lilian說話。Lilian一如既往穿著整齊——一件駝色毛衣外搭白色羽絨背心，牛仔褲和一雙防水靴，仍保留她一貫的醫護標誌識別胸卡。

Lilian一邊盯著平板的畫面，一邊笑著說：「你那支吶喊剪進去是故意的吧？整個太煽了，我差點以為要接吻了欸。」

Rita嘴角微翹，語氣輕鬆：「有情緒才有點閱啊。而且，我覺得那段還不夠煽。」

「所以背景樂才選那首EDM？很不民雄欸。」Lilian調笑。

「管他什麼風格，只要有情緒。」Rita挑了挑眉，語氣還是自在，但眼神卻開始往遠處瞟了一眼。

就在這時，ZY走了過來，手上拎著GoPro雲台，語氣隨意地插入：「什麼有情緒？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才情緒很滿。」

Rita眼神立刻回神，語氣比剛剛高半度：「我們在討論影片風格，不關你的事。」

Lilian則走近半步，直接把手上的水瓶遞給他，語氣自然：「我說她那段剪得太有氛圍了，你要不要當下一支的主角？」

ZY接過水，有點遲疑：「喔……我可以不要爆哭那種吧？」

「不爆哭，最多剪你剷球剷到跌倒。」Lilian一笑。

「他又不是羅梅羅。」Rita淡淡補了一句，語氣仍輕鬆，但語尾多了點火藥味。

「很好啊，看起來賺錢啊，流量都在這種動作上。」

Rita輕哼一聲：「你還是只關心錢。」

「你們不是也在賣週邊？」ZY故意挑眉。

三人站在一起的距離，比應該要的近了一點。Lilian輕輕咳了一聲，刻意往旁邊移了半步，卻沒注意手還遞著那瓶水，結果瓶身輕觸到ZY手肘，兩人同時一愣。

Rita瞥了一眼，嘴角不動聲色地一彎：「記得喔，明早七點拍攝會議，我要對這波收益做期末報表。」

「我……我回去會整理……」ZY有點語無倫次。

「你最好整理，還有你昨天為什麼已讀不回？」

「我……不是睡著了啦。」他尷尬笑著。

Lilian偏頭看著他，語氣淡淡的：「你昨天不是也說要幫我試喝補給飲料的嗎？」

一時間，空氣裡充滿微妙的張力。

Rita搶先開口，把平板一闔：「那就都試喝，喝到你選得出來為止。」

旁邊的Toni正試圖用領帶夾夾住YC的運動短褲，結果被YC一掌拍掉：「拜託，我在想戰術！不會玩你那一套啦！」

「你那戰術現在怎樣？3-4-2-1是因為ZY只願意當影子前鋒對吧？」Kevin加入戰局。

「沒錯，他說進攻中場才有轉播鏡頭，不然不踢。」

「欸欸欸你們不要亂爆料喔！」ZY跳起來。

此時，Leo步入球場，一臉正經。眾人安靜下來。

「有件事跟大家說，高三的靖倫學長、冠佑學長，因為模擬考太慘，決定退出球隊了。」

現場陷入短暫沉默。

Leo轉身，看向場邊兩道新身影：「不過我們也迎來了兩位新成員。這是Yang，原本籃球社的，腳下很快；這是Sami，左翼衛，傳球很準。」

掌聲響起，Sami愣了一下才跟著鼓掌。

「最後一件事，」Leo看向Tim。

Tim老師一臉尷尬地推了推眼鏡，「嗯……因為玉山盃正賽是職業規格，我們不能在學校球場比賽，學校這邊也沒有經費，所以……需要租借主場。可能會蠻貴的。」

一片譁然。

「誰租得起啊？是要去鳳梨田搭帳棚嗎？」

「你有帳棚喔？」

「我們有贊助欸，不然問旺來老闆？」

「ZY你不是有做財務報表？趕快算一算！」

眾人笑鬧聲中，遠方的陽光斜斜地灑在草皮上，一切都像是一部快要發燙的紀錄片序章。

倒數28天，玉山盃正賽，民雄即將登場。




CH2 - 豐收足球場，收不收錢再說

嘉義冬天的陽光斜斜地灑在民雄高中前門的公告欄上，幾張寫著「玉山盃正賽倒數二十六天」的海報在風中搖曳。學生們來來去去，足球社的成員卻幾乎全都不在校內。

他們正在一台老舊中巴上，沿著嘉義縣郊外巡視球場。

——

「下一站，豐收足球場。」

Leo坐在駕駛後第一排的位置，手裡拿著一疊紙本地圖和建設計畫書。那是當地建商「和盛開發」的提案資料——一間以鄉村翻修與商業據點開發為主的小型建設公司。公司第二代老闆許定澤是Leo媽媽的補習班學生家長，看到紀錄片後主動聯繫，表示願意贊助主場整修與部分設備。

「我看起來是不是像個在跑建案的？」Leo一邊翻圖一邊喃喃。

「你看起來像在跑路的，」Kevin回嘴，拿著手機查整修成本。「這場地之前給社區長輩當慢跑場用的吧？聽說荒廢很久了。」

中巴搖搖晃晃地停在一塊落滿枯葉與碎石的空地前，鐵門半開，銹斑爬滿。

「我們到了。」Leo說。

——

眾人走進場地，一股發霉與沙塵混雜的味道撲鼻而來。球場中央的草皮已經稀疏，座位區塑膠椅東倒西歪。記分板是那種還得手動翻頁的，甚至還留著「2018豐收盃社區邀請賽」的標語。

「這是我們要的主場？」Toni轉頭看Leo，表情震撼。

「有燈光、有觀眾席、有四面牆，算不錯了吧。」Leo半開玩笑地說。

「地板有一半長的是野菜欸……」Rita蹲下來拔了一株。

「有沒有吃的價值？」ZY湊過來問。

「你是想靠這個補助整修費？」

Tim老師此刻也趕到，他戴著針織帽和軍綠外套，拎著一大袋施工手套與掃具：「欸大家，別小看這場地，我查過，它以前是南區U18比賽的主場，風水不錯。」

「你查的是風水還是勝率？」YC走過來，腳踩掉了一塊磚。

Leo指著球場邊的老舊鐵皮屋：「這邊可以當我們的休息室。和盛老闆說，他們負責草皮、排水跟夜間照明，其他要我們自己來。」

Kevin已經拉開工程預算表：「我們要在兩週內整修完、送件，才有資格辦主場比賽。」

「那就……幹起來。」JJ第一次開口，語氣堅定。

——

兩週的時間，幾乎每天下課後，球員與幹部全員出動。

草皮重鋪與夜間照明工程由專業廠商進行，大型機具在白天轟隆作響；球隊成員則負責周邊清理與內裝修繕。

Jack負責敲掉損壞的水泥牆面，動作又快又狠；Kevin帶來家裡的電動工具，不只鑽牆還焊了幾個鬆脫的鋼架；祐宇雖然右腳還沒痊癒，依然一跛一跛地刷著油漆，堅持塗完整整一面牆才肯休息。

Rita統整物資清單並聯繫贊助商，從桌椅、布旗、冷氣機到洗手間清潔劑都安排妥當，還親手縫了一條印著校名的門簾掛在入口；Lilian從保健室申請到一整箱過期未開封的醫療毛巾，掛在牆上排成一個「民雄」字樣，笑說「應該不會有人靠這擦汗吧？」

休息室裡，每個人的角落都藏著些小巧思：Kevin把自製的小音響接到牆上放Lo-Fi；Toni帶了自己畫的動物塗鴉貼在門後；JJ悄悄釘上一排寫著「沉默是金」的木牌；而ZY則自作主張訂製了印有「Money Football」的捲簾，硬是掛在飲水機旁邊。

「我們現在這狀況，等一下要不要順便組個民雄裝潢職人隊？」ZY一邊拎著榔頭一邊說。

「等你退休之後可以投資這一塊。」Rita回嗆。

「我有考慮做主場聯名產品：『豐收足球場限量螺絲起子組』，買一送野菜。」

——

場地中心草皮翻新完工那天，陽光透過雲層，落在綠油油的新草皮上。

Tim老師站在場中央，高舉雙手大喊：「我宣布，這裡就是我們的主場！」

眾人把手中的工具一拋，歡呼聲瞬間響徹整片場地。

Rita與ZY最後將民雄高中的隊徽釘在休息室的牆上，而Lilian則貼心地在旁邊掛了一條「請勿吸煙」的標語布條。

每張椅背上都貼著選手的名字與背號，筆跡各異，有的是Rita用標籤機打出來的整齊標籤，有的則是Toni手寫的彩色字卡；JJ的椅背甚至多貼了一張紙條：「請勿坐我位子」。掛鉤上整齊吊著球衣與訓練背心，YC的座位旁堆了幾本足球雜誌和戰術筆記，Lilian貼了急救貼紙的小箱子則在角落一角。

靠牆的一塊木板被釘上去當裝飾，上面釘滿了便利貼與留言：Kevin的那張寫著「不準再滑手機」，Leo的是「穩住，不能再掉排名了」，而ZY的則是閃亮金色筆書寫的「打進T-SL才有流量」。

戰術板也掛上牆，正中央畫著目前的陣形：3-4-2-1。三後衛排成一道堅實牆線，背號4的Leo居中，左右分別是背號69的JJ與背號16的Jack；中場由背號5的Kevin與背號13的YC搭檔，翼衛一側標著背號23的祐宇的長傳路線，另一邊則貼著一張小紙條，上頭是Rita手寫的「背號21 Sami？待觀察」；雙影子前鋒之一是背號47的ZY，另一個名牌則貼著「背號30 Yang／背號11 小刀？觀察中」，便利貼下還畫了兩人剪影對決的塗鴉；前鋒背號10的Toni名字被特別圈起，旁邊還畫了個叉腰慶祝的小人。

而在戰術板下方的空白處，還被貼上幾張尚未使用的空白背號名條——7、14、17、26，代表著還在觀察與輪替的替補球員。

角落則堆著一台咖啡機與一整排能量飲料，擺成像是迷你便利商店。

這裡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家」。

——

十四天後，Tim老師坐上北上的自強號，手上拿著一疊隊員資料與民雄高中足球社的簡報手冊，正前往台北參與玉山盃的抽籤記者會。

而球員們則集體坐在豐收球場的電視前，等著直播畫面。

直播開場前，螢幕上一段動畫介紹了今年玉山盃的歷史紀錄與報名情況。

「本屆玉山盃共有120隊進入正賽，是史上最多的一屆。其中包含來自全台各地的業餘、學校與半職業球隊，其中有15所高中球隊殺入正賽，也創下歷史新高。」

「我們算第幾強啊？」Toni問。

「看名字應該最土的一隊。」Kevin淡淡地說。

直播進入抽籤環節。每隊將對應抽出九場對戰組合，依序為資格瑞士制小組賽的對手。

攝影機轉到Tim老師身上，他緊張地抽出一張卡片——民雄高中（主） vs 台中工專（大學乙組）。

第二張：民雄（客） vs 大武大學（職業四級聯賽）

第三張：民雄（主） vs 永德高工（高中校隊）

第四張：民雄（客） vs 臺南城市FC（三級半職業聯賽）

第五張：民雄（主） vs 群峰鐵工廠FC（業餘職業交界隊）

第六張：民雄（客） vs 南華科技大學（大學聯賽）

第七張：民雄（主） vs 板橋城建（三級職業聯賽）

第八張：民雄（客） vs 嘉南大學（大專盃常勝軍）

第九張：民雄（主） vs 海風聯（頂級聯賽排名第14）

球場內一片安靜。

接著瞬間爆炸——

「喔靠！這是什麼地獄小組！」

「我們只贏得了永德高工欸……還是應該可以贏？」

「你剛剛不是還在說我們最土？」

「那是戰術偽裝！」

——

一場場對戰預想在球場內熱烈展開，Kevin打開戰術白板，YC開始貼上對手標誌與資料卡，眾人七嘴八舌。

而在遠方，台北記者會的Tim老師被問到：「民雄高中預期目標是什麼？」

他沉默了一秒，然後說：「希望……讓別人記得我們的名字。」

但他立刻補上一句：「不是那種青春抽象的意思啦，是記得我們真的有好好踢球。」




倒數13天，玉山盃正賽即將登場。





CH3 - 主場紀錄片開拍，旺來湯也要搶鏡

主場確定之後，球隊日常練習的節奏明顯緊湊了起來。

每天傍晚五點半，民雄高中足球社全員準時在豐收足球場集合。陽光逐漸西斜，剛翻修的草皮在暖橘色的光線下泛著柔亮光澤。新鋪的跑道邊，一大疊戰術板、攝影機腳架與裝備箱整齊排列，足球場邊的球員休息區也慢慢成了大家的小型指揮部與八卦據點。

這裡牆上釘著木製便利貼留言板，桌面上總是擺著幾瓶沒喝完的旺來和一台快被戳壞的iPad。Rita在旁貼了一張手寫的「不准貼亂七八糟的紙條」標語——因為上週Toni提議在客場球員休息區貼「歡迎來民雄跳蚤市場」的貼紙，被她一頓怒斥：「我們要做的是主場文化，不是惡作劇！」

那張貼紙現在被掛在牆上當警示教材，旁邊還畫了Rita的生氣臉。

——

「來來來，先把直播燈接好，開錄囉——」

Rita戴著耳機，手裡拿著穩定器與iPad，指揮著由祐宇、小刀、Sami組成的拍攝團隊，正在進行主場介紹的紀錄片拍攝。Lilian站在鏡頭外負責打光，神情專注，時不時還會舉牌提醒「站好一點」「頭歪了」之類的小提示。

鏡頭前，ZY穿著特製訓練服，站在場中間，背景是插著紅白校旗的看台區。他語氣誇張、手勢浮誇：「這裡——就是我們民雄的主場。傳說中的豐收足球場！看這草皮，踩下去軟硬適中；看這牆面，貼著我們的便利貼；還有這——『能量飲料牆』，由旺來精力湯獨家冠名！」

鏡頭一轉，果然畫面切到邊邊堆成一面牆的旺來罐頭，上頭還貼著寫著「喝完起飛」「一瓶三爆」等超直白標語。祐宇一邊拍一邊笑到手震。

「你在晃什麼啦！」Rita在後頭喊。

「我在共感！他真的很像業配仔！」

——

拍攝間歇時，球員們圍坐在主場涼亭旁的長椅上喝水休息。YC展開一張A3大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筆記與表格。

「來，我們今天來講講前三場對手。」他拿筆點了點上面幾列，「工專的中場速度慢，喜歡走邊線，但壓迫節奏亂；大武大學攻強守弱，尤其左後衛是個漏洞；永德高工……應該還好，我們重點是練高位壓迫跟邊路快速轉移。」

「那我們的邊路……還在測試階段吧？」Leo坐在最邊邊，腳踩著一顆靜止球，看向Sami與小刀。

「對。」YC點頭。「目前來看，Sami的傳球腳法很乾淨，切線能力比預期強，雖然他中文還是聽不太懂……」

「他聽不懂你講的那些術語，不代表他不懂怎麼踢球。」Leo插話，語氣平靜。

「那小刀呢？」Toni問。

「衝刺快，重心低，適合打逆風局或反擊戰。但缺點是體力消耗太快，沒辦法連續來回跑。」

「所以主力是誰？」JJ一語中的。

Leo看了看戰術板，又看了看休息區外那三人正在傳接球的身影：「Sami會是左翼衛的首發。傳球路線明確，體力分配也比小刀穩。」

「小刀做後手？」YC問。

「不只是後手，」Leo補充，「他衝刺快、重心低，打影子前鋒和右邊鋒都很靈活，甚至也能踢左翼衛。他是我們最彈性的選擇，戰術變動時，他是最能適應的那個。」

「所以他是萬用角。」Toni點頭。

「正確來說，是關鍵的補位節點。」YC在筆記上寫下。

「Yang呢？」Kevin問。

「他的位置比較彈性，但現在看起來是最適合ZY搭配的。」Leo望向球場另一端，Yang正在與ZY練習短傳與無球跑動。

「他進攻選擇很乾淨，第一時間決定出球，不拖泥帶水；ZY則喜歡把球停下來再做選擇，兩人配合起來……就像熱刺打兵工廠。」

「那不是死仇嗎？」Toni笑問。

「是互補。」Leo糾正。

「那是我們。」Rita的聲音從身後冒出來，手上抱著兩瓶旺來，走向長椅。

她把其中一瓶遞給ZY，語氣自然：「你剛剛那段拍得不錯，等下來錄NG剪輯用的版本。」

「那你也要出鏡啊，業配組合包。」ZY接過飲料，看著她笑。

「我最多只露背影。」Rita咬著吸管說。

Lilian剛好走過來，把一個反光板靠牆放好，剛聽到這句，瞥了一眼Rita，又瞥了一眼ZY。

「喔，那我是不是只能上特效剪影？」ZY笑說。

「你最多上社群迷因包。」Rita回嘴，但語氣已經不像平常那麼嗆，嘴角甚至不自覺微微上揚。

Lilian沒說話，只是將一個寫著「拍攝中請靜音」的木牌擺到場邊。

——

當晚，Rita剪完了拍攝素材，挑了一段ZY介紹主場、旺來罐疊成牆的畫面，配上音樂與字幕，標題寫著：「主場這麼拼，怎麼可以輸」。影片上傳不到三小時就登上學校社群熱搜榜第三名，留言區開始湧入外校球隊、教練與KOL的留言：

「螺絲起子我買爆」 「哪間球場這麼潮？」 「旺來老闆出來認領代言」

Kevin看著手機冷冷說：「你看，大家只在意這些表面。」

Leo笑了一下，語氣低沉：「那樣正好。看到我們的外表，以為我們是網紅隊，正好被殺個措手不及。」

——

民雄豐收足球場，在夜色下燈光全開。

一群高中生在新場地奔跑、傳球、開玩笑，在攝影機的每一個角度裡，他們逐漸變成一支真正的球隊。

倒數八天，玉山盃，快到了。




CH4 - 有些事，一開始就不能輸

玉山盃開賽前夕，豐收足球場早已換了模樣。

紅白相間的旗幟沿著看台繞場一圈，贊助商的布條與校方的鼓勵標語貼得整整齊齊。四千張門票早在三天前便搶售一空——包含部分立見區與特殊轉播座位，甚至還有外縣市球迷包遊覽車下來。

場內看台架好了臨時攝影塔與燈架，媒體拍攝區與球隊通道用黃黑警戒線劃分，Tim老師一早便與主辦單位現勘場地。直到傍晚六點，球隊的最後一次訓練才剛剛結束。

——

太陽即將落下，天空染成了灰金色，球員們陸續從場上走下來，進入主場休息區後方的團體浴室。

「左邊水溫太燙，右邊水壓太強，你要命中平衡點才能生存。」Kevin站在門口大喊。

「你是在說戰術還是洗澡？」祐宇從蒸氣裡探出頭。

Toni蹲在一角，正洗著髮根，嘴裡還唱著不知道哪來的廣告歌；小刀用毛巾蓋住臉躺在長椅上，像是正進行什麼神秘的「出賽儀式」；Sami則拿著翻譯APP邊洗邊問：「為什麼他們一直叫我『腿部加熱機』？」

Rita和Lilian站在外頭，拿著清單確認隔天的物資與攝影排程。

「你今晚留下來嗎？」Lilian忽然問。

「嗯，反正器材還在充電，等下幫他們排直播流程。」Rita頭也沒抬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會留下。」Lilian的語氣有點悶。

Rita聽出語氣不對，停下動作看著她：「你明天也來吧？」

「會來啊……就是……沒辦法一起等天亮了。」

Rita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

訓練後的最後一次球隊會議，在器材室後方那間原本用來堆雜物的空間舉行。

此刻牆面貼上簡報紙、白板和手寫戰術圖。桌上是打開的筆電、用紙膠帶標記的戰術流程、以及一排旺來能量飲料。

Leo穿著運動外套，坐在白板前，神情專注：「這場我們是主場，開場節奏由我們控制。前二十分鐘，Yang、ZY注意對方中後衛出球習性，一旦壓上就立刻交給Kevin與祐宇展開轉邊。Jack與JJ預判球路，別被吸出來。」

「Sami的支援路線我會用手勢提醒。」YC補充。

「替補席一定會有人上，尤其小刀，記得你不只是衝刺，你要觀察對方體力掉速的節奏。」Leo補上一句。

Tim老師在門邊喝著咖啡，忍不住補一句：「你們的會議比我上大學的專題還嚴謹。」

「因為我們是民雄。」Toni高舉雙手回他。

會議結束後，球員陸續收拾東西準備返家。

Leo與YC留下來整理戰術筆記，而ZY則坐在場邊椅子上發呆。

「你要回去嗎？」Leo問。

「我想留下來，明天開場前就不用趕了。」

「我也留下來，剛剛問過管理室。」YC答。

儲藏室裡鋪了兩張折疊床墊與睡袋，看起來勉強能睡。

就在他們準備拿行李時，Rita走了進來，揮了揮手中的燈串與行動電源。

「我幫你們帶了燈氣氛燈。」

「你也要留下？」ZY有些意外。

「不然誰來監督你們不要講垃圾話講到天亮？」她語氣照舊犀利。

Lilian站在門邊，看著他們三人忙進忙出，神情有點黯然。

「我明天早上會來，你們……睡前少喝一點旺來，那個會睡不著。」

她轉身離開，背影安靜又緩慢。

——

當晚，Leo、YC、ZY與Rita四人席地而坐，膝蓋上放著筆記本、能量飲料與暖暖包。

他們從明天的陣容，聊到國內足球的資源，又聊到自己喜歡的球隊——Leo談他國中時期迷上的皇家馬德里，YC講起自己模仿過的戰術影片，還說自己從國中就是克洛普的忠實信徒，曾經迷戀多特蒙德時期那套「瘋狗式壓迫」；ZY抱怨熱刺連商業模式都令人傷心，Rita則慢條斯理地講起阿爾特塔如何調教兵工廠的防守轉前壓。

「你們這對真的很北倫敦欸。」YC評語。

「才不是，他才不是我們家的等級。」Rita回嘴。

「哈囉，你這樣講我不就像托馬斯．帕提？」

「你是熱刺版的三明治外送員。」

歡笑聲與吵鬧聲，一直持續到燈光漸暗。

——

深夜時分，Rita與ZY並肩走在空無一人的球場外圍跑道上。

風有點冷，夜色柔和，遠處的看台一片寂靜，場邊的燈光打出一小片溫暖的橘。

「我其實……不太敢想像，如果明天輸了會怎樣。」ZY忽然開口。

「就當作你選錯球隊，回去當熱刺迷啊。」Rita說。

「欸，這是挑釁嗎？」

「是反擊。」

他們一來一往，語氣輕鬆，但步伐越走越慢。

「我以前真的沒想過，我會為了別人踢球。」

「我以前以為，我只會喜歡看球，不會喜歡上球員。」

這句話落下後，兩人都沒有立刻回應，只是繼續走著。

Rita的目光投向球場邊界的廣告燈箱，燈光閃爍。她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語氣太輕，卻輕得像是在遞出什麼。這不像她平常的風格，也不是她原本計畫好會做的事。但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如果不說，也許就真的錯過了。那樣一個半夜、一個燈光閃爍的場邊、一個什麼都還沒開始的比賽前夜，也許就會在什麼都還沒說出口前，永遠地溜走。

而ZY則一瞬間明白了這句話背後的雙重含義。他原本想笑著接話，卻笑不出來。胸口泛著微妙的燙意，像是剛跑完衝刺後還未散去的餘熱。他偷偷看了Rita一眼，她臉上什麼情緒也沒有，只是低頭走路。但他知道，如果現在不問，就不會有下一次了。

他吸了一口氣，剛要開口——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刷完牙，請問廁所燈誰要關？」

YC的聲音像一桶冷水從後方澆下來。

兩人同時停下，看著他拿著牙杯一臉認真，然後全場爆笑。

那笑聲來得突兀卻又真實，像一根針戳破了眼看就要鼓起的情緒氣球。

兩人心裡都有些慶幸，卻也有些懊惱。

——

玉山盃當日，早上十點不到，執行團隊與媒體便陸續進場。工作人員一邊測試音響與轉播設備，一邊架設進場導引路線。

中午十二點整，球員全員到齊。

場邊的長桌上擺著便當、能量飲與水果，大家邊吃邊確認裝備。Jack在角落貼著護膝，Toni一邊吃一邊還在抄寫進場流程；JJ蹲在球門邊綁鞋帶，小刀站在看台邊數樓梯層數。Rita正在幫攝影機校正水平，Lilian忙著和隊務人員交接醫療箱。

Tim老師則在接待校方代表與主辦單位，臉上寫滿緊張。

「記得大家穿夾克進場，拉鍊拉一半，記者才看得到隊徽。」他在隊伍前來回巡邏。

「他真的好在意拍照。」Kevin咬著筷子說。

「因為我們今天會被拍得很好看。」Leo一邊綁鞋帶，一邊說。

——

民雄的冬陽柔和地灑在草皮上。

所有球員穿著比賽用的釘鞋走進場中間，踩著草皮，腳下傳來細微的摩擦與回彈感。

他們一邊慢步前進，一邊仔細觀察草皮上每一處可能跑位的位置——邊線的轉角、禁區外的過渡區、以及罰球點左側那一塊略微凹陷的地方。

「比想像中還平。」Sami說，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

「有點涼，但蠻舒服的。」Yang回應，低頭踏了踏腳底，像在記憶這種觸感。

「這場地，是我們養大的。」Leo說，看著自己踏出的每一步。

「我們也是。」Kevin輕聲補了一句。

三十分鐘後，觀眾即將入場，氣氛如凝固般安靜。

下一幕，就是開場哨響。




CH5 - 第一球，第一勝，第一根敗筆

哨聲一響，玉山盃首戰正式開打。

對手是來自中部的台中工專，雖然屬於大學乙組，但場上配置精準，打法成熟，顯然是做足功課。

他們採用3-5-2陣型，中場以三人菱形組織進攻封鎖，14號防守中場主責攔截與向前推進，兩名邊翼衛則不斷高位壓迫，對民雄的兩側出球造成極大壓力。

民雄採用3-4-2-1應對，Kevin與YC在中場左右橫向轉移頻繁，試圖擺脫壓迫，但對方10號持續在兩人間遊走，干擾傳導節奏。後場由Leo居中調度，Jack與JJ左右拉開，但仍被對手以假壓實搶方式多次斷球。

「他們是在看我們紀錄片來備戰的吧？」Kevin咬牙低聲，額上冒汗，鞋底沙沙地摩擦草皮。

「感覺他們知道我們怎麼出球。」Leo回應，視線緊鎖對方10號，身體微前傾，像隨時準備起跳攔截。

場邊觀眾的歡呼聲逐漸轉為壓抑的低語，就像一條被繃緊的弦，懸在比賽上空。

球員休息區內，Tim手扶著圍欄眉頭緊皺，左手寫滿比賽節奏的草稿紙已經攥成一團。

Rita戴著耳機與平板同步記錄畫面，嘴角不自覺抿緊，一邊按下一格格拍攝截圖；她知道這支球隊很強，但真正站到眼前才知道什麼叫做「高位戰術」的壓迫感。

Lilian站在器材箱邊，雙手抱臂，眉頭微蹙，她平常看不太懂球，但此刻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她小聲說：「這場，好像有點不太好踢。」

第11分鐘，破口出現。

Sami在邊線與對方交錯貼身時，突然一個轉身穿裆，讓全場爆出驚呼。他左腳長驅直入，沒有多餘動作，一記外腳背挑傳直搗禁區。

Yang在中路第一時間與ZY完成一個撞牆配合，將球喂到Toni腳下。

Toni沒停，直接抽射——

球應聲入網，新主場第一顆進球，就此誕生！

Toni轉身，雙手叉腰、背對觀眾席，低頭不語。

那是他的標誌性慶祝動作，一如既往沉穩孤傲，全場陷入爆炸般的尖叫。

——

終場哨響。

比分定格在3:1，民雄高中，在玉山盃正賽的首場比賽，拿下了屬於自己的首勝。

全場歡呼聲彷彿浪潮湧入場內，球員繞場致意，觀眾席幾乎沒有人坐下，所有人都站著、揮著旗、喊著每位球員的名字。

此時擴音器響起——

♪「當我沒錢 我的理想會讓我餓死在路邊 當我沒錢 我心愛的人說『我要吃茹絲葵！』」♪

芒果醬的〈我要錢AKA小紫〉瞬間響徹球場，最後一句「『我要吃茹絲葵！』」甚至變成全場觀眾齊聲吶喊的高點、揮舞著印有旺來精力湯LOGO的應援旗。

「是Rita點的嗎？」JJ問。

「我不意外。」Kevin苦笑。

——

球員們回到休息室，還沒來得及換下球衣，就被一連串的笑聲包圍。

「來，重播來了——」Rita舉起平板，畫面上正好播出ZY的進球後片段。

ZY當時用力甩頭、比出雙手大拇指、然後轉身指向看台……

……再轉回來時，一個怪異的跨步、手指指天、再指地……最後停住像在跳舞機故障。

「欸欸欸這是什麼？」Toni笑到蹲下，「你剛剛是抽筋還是要召喚什麼？」

「這是……我昨天半夜想出來的……有一點點NBA+舞龍舞獅的概念。」ZY硬擠出理由。

「你那是舞蛇吧！」Yang笑著模仿他那段動作，一邊學著左右指、一邊扭腰，引起全場哄堂大笑。

「觀眾那時候超安靜，我以為收音壞掉。」祐宇邊擦頭邊說。

「我是攝影機當場想關掉。」Rita摀臉。

「現場那群小學生都愣住，可能覺得你是妖術師。」Lilian補刀。

ZY坐在椅子上，抱著頭，臉整個埋進毛巾裡。

「我明明想的是……Maddison那種飛鏢帥帥帥的感覺……」

他抬起頭，眼神認真：「不行，這種事情不能亂搞。我一定要想出一個夠帥、夠有記憶點、夠有IP價值的進球慶祝。要能印T-shirt、做玩偶、還能當NFT，最好還能被學校午休舞蹈課拿來用。」

Kevin看著他沉默三秒：「你是真的想賣週邊欸。」

「為了夢想，我必須帥到可以賣斷貨。」ZY握拳。

——

夜晚散場。

觀眾逐漸離場，器材被收進轉播車，媒體採訪也接近尾聲。

YC獨自走在球場邊，拖著腳步，一邊翻著戰術筆記本。

他腦中重播著最後那顆失球。

照理說，區域壓迫應該已經調整了……為什麼那一側會出現空隙？對方進球的14號，提前兩秒就切入成功，太快了。

Jack的站位正常、Sami也有補位……那到底是哪裡出錯？

YC沒說出口，但眼神有些遲疑地看了主場中央站著的Leo一眼。

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慢慢合上筆記本，轉身離開。




CH6 - 領袖缺席之前

玉山盃首勝隔日，民雄足球社一行人於上午九點準時集結，手中各自拿著掃把、抹布、拖把、收納箱，一字排開。

沒有人偷懶，因為老師比誰都還投入。

雖然學校在比賽當日就派出義工支援，也有不少學生為了省票錢而加入場地維護的志工隊，但Tim老師依然堅持：球隊必須再親自來一次。

「別以為昨天贏球就可以高枕無憂，主場是我們的，誰髒的誰掃，誰的主場誰打理！」

他不只是講，還直接做給大家看。

Tim從教練區一路掃到看台階梯，彎腰撿起紙屑、用刷子刷掉果汁漬痕，連最後一排的旗杆架也不放過。他捲起袖子、衣服早就汗濕一半，鏡片上都是霧氣，還不忘向JJ喊：「這邊還有一排空瓶，別裝看不見喔！」

「老師……你太熱血了吧……」Toni站在下方看傻。

「熱血才是真的足球社！」Tim反嗆一句，還順手把掃到角落的空罐踢下階梯，剛好滾到小刀腳邊。

「報告教練，我接到了。」小刀立正敬禮，換來一陣笑聲。

——

ZY推著推車，在場邊收拾被觀眾遺落的應援道具與飲料罐。陽光在清晨時還不算刺眼，他抬頭看向東側看台，正巧看見 Rita 正蹲在最上層用刷子刷著塑膠椅背。

她今天穿了件深藍色棒球外套，帽子沒戴，頭髮綁成低馬尾，刷椅子的動作俐落有力。背對陽光的臉看不清楚，但她咬著吸管喝飲料的模樣，卻格外熟練，像是某種精密機械中的一環。

另一側的 Lilian 則穿著灰白色的寬版長袖上衣與深灰運動長褲，戴著橡膠手套，正在清理球員休息區的玻璃窗。她動作一板一眼，每擦一次都會退後一步重新確認反光角度，認真得像要把玻璃擦進顯微鏡。

ZY站在那裡，短短幾秒鐘，腦中卻像過電影一樣快速閃過各種片段。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完蛋了——Rita的嘴硬與反應過度，Lilian的沉靜與偶爾的主動，他好像……都喜歡一點。

而更糟的是，他覺得她們也好像……都對他有一點意思。

「我到底在想什麼……」ZY心裡嘀咕著，正準備甩頭清醒時，一聲大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欸欸欸！你在看Lilian看到呆掉了喔！」Kevin的聲音從側邊傳來，語氣誇張，還配上刻意放大的吐槽音調。

現場瞬間爆出一陣哄笑，連正在清玻璃的 Lilian 都頓了一下，耳根微紅；而Rita的刷椅動作也頓了一拍，雖沒說話，但眉頭明顯皺了一下。

「我沒有！」ZY舉手否認，聲音破音，表情慌張得像剛被點名的小學生。

「欸這段可以收進週記影片喔。」祐宇笑著補刀。

「那我要幫他配一個背景音效：戀愛ing～」Toni用唱的喊了一句，又引來一波笑聲。

ZY只能苦笑，推著推車默默加快腳步逃離現場，心裡只想著：「我要是能把戀愛的判斷用在場上應該早就進國家隊了吧……」

——

Kevin與Jack一組，正在將觀眾席外圍的塑膠垃圾袋打包，還比誰疊得整齊；JJ一個人抬著紙箱走過場中，不斷唸著：「這些明明都有回收桶，怎麼還會亂丟。」

Sami和祐宇則蹲在球門前，一邊擦洗門柱與網子，一邊討論昨天角球開出時的走位問題，話題從防區配置一路扯到哪個牌子的手套比較好用。

Toni拿著拖把繞場滑過去，拖把頭濕到發亮，還邊喊：「我先說！這個禮拜如果還有人把旺來倒在草地上，我要懲罰寫檢討三千字！」

「你寫得完三千字嗎？」小刀冷不防回了一句，語氣認真到像是在開家長會，引來一陣笑聲。

當大家打掃到客隊休息區時，小刀突然拿出一疊貼紙：「欸欸，要不要我們在這裡貼一張『本場地受詛咒』？」

「不准！」Rita從看台那端瞬間衝下來，搶走貼紙，兇狠瞪他：「我們是主場，不是搞恐怖活動的民俗單位。」

「欸我是想製造心理壓力……」小刀委屈地說。

「製造垃圾比較快。」祐宇補上一句，笑聲又起。

打掃接近尾聲時，Tim老師重新巡視一輪，拍拍每個人的肩：「很好，這才是我民雄足球社！」

全隊在球門前集合，將用過的掃具集中、抹布掛起、推車歸位。Rita和Lilian檢查完器材間，關上最後一道門時，陽光正好斜斜灑落在場地中心。

「結束了嗎？」Leo問。

「結束了，換你們操練了。」Tim語氣一轉，臉上笑容還在，但口氣已進入訓練模式。

Kevin摸了摸自己的膝蓋：「剛剛蹲太久，我膝蓋不想練了。」

「那我幫你練！」Toni高舉水壺就要噴他。

笑聲中，所有人再次換上訓練背心，在熟悉的場地中央集結。

陽光刺眼，空氣中仍有些洗劑與草皮交織的味道，但每個人的腳步都比昨天更踏實。

——

場邊的YC，今天話特別少。

他手裡拿著掃把，但動作極慢，眼神始終不時飄向 Leo。

Leo正在幫助Rita搬器材箱，一邊與她聊著器材存放區的整理方式，動作穩定，看起來並無異狀。

但YC心裡總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對勁。

他記得昨天失球時，Leo在禁區右側移動速度略慢半拍。今天早上熱身時，他綁鞋帶的方式不像平時那樣輕快，還曾扶過護膝……

他蹙眉，筆記本攤開在休息區的長桌上，上頭畫滿球場格線與昨天進球位置。

——

打掃結束，大家輪流洗手後集合到球場中央，開始例行訓練。

暖身、拉筋、分組對抗。

才剛進入第一輪攻防練習，YC便突然舉手。

「等一下。」他喊。

所有人停下，目光轉向他。

YC走向Leo，表情平靜，聲音卻格外堅定：「你是不是早就受傷了？」

空氣瞬間凝住。

Leo眉頭一挑，沒有立即回應。

「昨天的失球，你其實不該慢半拍。」YC接著說，「今天你不自覺用右腳支撐重量，綁鞋的時候動作變慢，還不讓人靠近你右膝。」

場邊傳來幾聲細微的倒抽氣聲。

「所以你有傷，對吧？」

Leo沉默片刻，最終緩緩點頭。

「玉山盃前我練習時滑了一下，內側韌帶有些問題……但我不敢請假。我知道我們沒替補能頂上。」

「左霸天還不穩，另外那個高一的……」

「凱爾。」小刀補了一句。

「對，凱爾。還沒進入比賽節奏，我怕他們一上場就爆炸。」Leo低聲說。

「但你這樣踢下去，不只會爆炸，可能直接報廢。」Kevin語氣罕見地強硬。

「去檢查。」Rita說。

「一定要去。」Toni跟進。

「我陪你。」Lilian直接拿起包。

Leo望著大家，終於苦笑了一下：「我真是沒得選。」

——

隔日早上，Leo由Tim、Lilian、Kevin與JJ陪同前往醫院檢查。

中午時分，球隊群組跳出訊息。

「內側韌帶輕度撕裂，至少休一個月。」

訊息底下迅速刷出「幹」、「幹幹幹」、「不行吧」等留言。

一旁的YC坐在觀眾席，手裡翻著筆記本，一頁頁過去，最後停在寫著「區域壓迫防線調整」的那一頁。

他握緊了筆。

「簡直是要重塑體系啊……」他低聲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挺過去。」





CH7 - 記錄與破綻之間

距離下一場比賽只剩下十天，豐收足球場的空氣比以往更凝重。

清晨七點半，場邊白霧還未散開，左霸天與凱爾兩人已站在邊線等著開始今天的第一輪對抗訓練。兩人身上都是剛換好的球衣，卻像是剛參加完大考一樣滿臉緊張。

「我昨天做夢夢到自己傳球傳到對方前鋒腳下。」凱爾臉色慘白。

「我夢到我頭球頂進了我們自己球門。」左霸天的聲音像是剛吞完八百CC電解水。

「至少你們還夢到有碰到球，我夢到的是一直站在替補席上沒機會上場。」JJ冷冷飄過。

Leo坐在場邊的鋁製折疊椅上，手杖靠在膝蓋邊，一邊喝著暖水一邊看著場中。他不時抬頭觀察凱爾與左霸天的站位，再低頭寫幾個字在手邊的小本子上。

「不用一直皺眉啦，你這樣搞得他們更像走錯棚的。」Kevin拍了Leo的背。

「不緊張怎麼行，這位置我自己守了快兩年，換人補進來難度超高……我寧願痛還是想在場上。」Leo低聲說。

「這樣會更久不能回來。」Lilian在旁邊翻著冰敷袋，一語中的。

——

另一邊，YC正和JJ、Kevin在戰術板前推算對手可能使用的兩種陣型。

「他們的主力中鋒沒傷，會維持雙前鋒。我們只能用更保守的方式解釋空間，讓我往後收一點、Jack往左補……」YC說著，邊移動棋子。

「你這樣幾乎是把中場打成扇形反折式耶。」JJ說。

「因為現在不是要主動出擊，是要穩住局面，撐過這四場。」YC的語氣很平，像是一場精密手術的麻醉師。

Kevin看著板子，點了點頭，又多問了一句：「但你自己有算進去體能消耗嗎？你後縮，壓力變成我們兩個要分攤。」

YC停了一下，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

球員休息區裡，Rita坐在平板前發呆。畫面上是昨天練球時Leo坐在場邊，雙腿纏著護具，看著隊友訓練。

她一直不想剪這段。

原本預定在昨天上傳的玉山盃週記第七集，她已經延了兩天沒上，理由是「後製檔案壞掉」，但事實上就是不願曝光Leo受傷的真相。

「我們現在人氣拉起來了，影片一下去，對手一定會研究我們有沒有斷點……」她小聲自語。

就在此時，手機跳出一則社群訊息截圖——

【我剛在民雄大醫院看到Leo，好像拄拐杖了……還穿民雄訓練外套】

底下留言迅速刷起：「真的假的？」「看來有事」「那誰打中衛？」

Rita深吸一口氣，按下了「上傳」。

——

影片一出，點閱率反而暴增。

開頭是訓練畫面，接著是Leo坐在邊線的慢動作鏡頭，最後一幕是他對鏡頭說：「就算我不在，我們還是要贏，要守住晉級的希望。」

留言分成兩派：一派擔心民雄的後防崩潰，一派反而更期待替補會有奇蹟表現。

Rita看著播放數一路上升，按著太陽穴：「完蛋，壓力更大了……」

——

ZY坐在主場球門後方，一邊喝著旺來精力湯，一邊滑著手機。

因為Leo受傷，看著YC煩惱戰術的的重構，YC也開始重新研究過去經典比賽中的「低成本高效轉換打法」，尤其是幾支陣容薄弱、卻能突擊逆襲的球隊。

滑到一場影片時他停下。

2021年日本天皇盃，FC今治對上磐田山葉。

當時今治全隊有一半是實習球員，但靠著前鋒與攻擊中場之間「定點連線式」的縱向進攻，硬是逆襲晉級。

畫面中，對方中場長傳、二前鋒之一突然回撤接球、瞬間轉身吸走兩名中衛後斜傳左側禁區——入球。

ZY盯著那個動作看了三次，然後突然站起來：「啊……這可以試。」

他轉頭往YC方向看去。

「要是把那一段，改成我來回撤接球、再讓Yang反插……」他嘴裡喃喃。

陽光照在他額頭上，旺來喝到一半忘了放下。

一種新思路的雛形，在心中慢慢成形。




CH8 - 通道、噓聲與失誤的開場

清晨六點半，民雄足球社的巴士從豐收球場出發，目標是苗栗的大武大學附屬體育場。天還沒全亮，車窗外一片濃霧，但車內早已瀰漫著比賽日前特有的緊張氣息。

左霸天坐在倒數第二排，背挺得筆直，眼睛緊盯著車頂的空調出風口，雙膝上放著一份列印出來的比賽手稿，卻完全沒翻開。

「不要看了啦，你已經讀三遍了。」小刀輕拍他的肩。

「我怕記錯站位……」左霸天低聲回答。

凱爾坐在最末排，整個人縮進外套裡，雖然今天只是替補，但神色同樣緊繃。

Leo則穿著風衣，坐在車頭第一排，一手握著拐杖，一手在平板上瀏覽對手資料。他不斷與Tim討論換人方案與臨場調度，一臉冷靜但明顯壓著情緒。

而此刻的YC，正坐在中段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田野飛逝的景色，手中握著戰術小冊。他不是不緊張，但這種感覺，更像是考試前早就做好準備的學生。

ZY前幾天提供的靈感，已經轉化為一套備案策略。他與ZY、Kevin、JJ三人小組昨晚進行簡短模擬，雖然風險高，但若能切入時機正確，將可能是突破口。

不過——這不是一開始就能上的牌。

——

上午八點十五，大武大學體育場。

從巴士一下車，民雄全員便被場地的「規模感」震懾。看台三面環場、草皮打理得近乎完美，連標線都因陽光照射而微微反光。球員休息區有冷氣、冰桶、補給袋，甚至有專人送上茶水。

「我們是來踢球，還是來看演唱會的？」Kevin喃喃。

JJ沒有說話，只是將護膝系得更緊了點。

全隊在儲物室整裝，左霸天領到自己的球衣時，手指在胸前徽章上停了幾秒。他今天是Leo的替代者，正選後衛，無退路。

——

9:50，全員列隊走進球員通道。

對手已經在另一側列好陣。那是一支身材壯碩、走路帶風的隊伍，臂膀紋身、腿毛濃密，幾人還戴著預防性護具，看起來像要去打橄欖球。

「那個六號……有點像角頭。」Toni壓低聲音。

「那個八號我記得踢過U19，超會挑釁的。」JJ小聲提醒。

通道盡頭傳來一聲長鳴哨，門扉緩緩打開，光線灑進來的瞬間，觀眾席爆出一片整齊的噓聲與嘲諷。

「唷！高中生欸！來實習的嗎？」 「等等小心不要跌倒喔，地上滑！」 「誰帶他們來的，要不要先熱身三年！」

左霸天的腳步不自覺頓了一拍，但很快咬牙維持住陣形。YC在他身後，看見那緊繃的肩膀與抖動的手指，心中默默記了一筆。

——

開場如預期由對方主導節奏。

民雄依照原先設定的防守陣型出場：3-4-2-1，中場線不壓太前，讓對手邊路嘗試先發展。左霸天與Jack、JJ三人構築最後一道防線。

但很快破綻就浮現。

第7分鐘，對方左翼突然內切，由八號中場起腳挑傳。球飛越YC與Kevin之間，直接落到民雄禁區邊緣。左霸天搶先卡位，卻沒跟上對手第二波跑動，被甩開一步，轉身時拉扯對方球衣，主裁一聲哨響——

點球。

0:1。

球進後，觀眾席歡呼加倍，甚至還有人帶頭唱歌諷刺：「民雄高中，怎麼那麼可憐～」

左霸天低著頭走回禁區，連呼吸都不順。

YC盯著他走位的位置，心中感到那個預期的「破口」已經在放大。

第20分鐘，再次被突破。對方邊鋒快速切入後橫傳，Jack跟上但被假動作晃開，左霸天未能回補，對手近距離推射得分。

0:2。

Leo坐在場邊拄著拐杖站起來，艱難地走到邊線。

「左霸天！」他大喊。

左霸天抬頭，滿臉通紅。

「你不是在擋人，是在佈防！不是只看球，是看空間跟節奏！」

「你撐過來不是靠撞，是靠預判！」

這番話像是在強化他那還沒成形的意識。

——

第43分鐘，對方再次進攻。

這次左霸天沒有退得太深，而是提早一拍壓上，判斷對方長傳方向，跳起頭槌清球。

這球一出，全場居然有一小撮觀眾發出掌聲。

上半場結束哨聲響起時，比分仍是0:2，但民雄站位穩定了下來。

YC在場邊慢慢吐出一口氣。

——

他知道，現在該是時候啟動那個備案了。




CH9 - 靜默與掌聲之間

中場休息室靜得像一口密閉水缸，只有汗水滴落與鞋釘敲地的聲音迴盪其中。

祐宇用毛巾大力擦著頭髮，Toni低頭看著自己的釘鞋發呆，小刀在一旁喝水，卻咕咚咕咚地灌得像要把焦慮也吞下肚。連平時最吵的JJ都把手搭在膝蓋上，喘氣聲重得像壓縮機。

Leo坐在戰術白板前，左腳拐杖靠牆，右手拿著白板筆「啪、啪」地點著圖上左側防線。

「他們下半場一定會針對左邊灌爆。」他的語氣很平靜，像在講天氣，「左霸天的區塊會被重壓。你們要轉型成四中衛。」

他抬起頭，看向YC。

YC點點頭。他早已經模擬過幾種可能性——只是還不確定該不該押寶。他沒說話，只握緊毛巾，呼出一口氣。




——

下半場哨聲響起，對方馬上推上三人，直壓民雄左側。

Jack與左霸天幾乎在一瞬間就被迫退縮，對方邊鋒與前腰快速輪轉，像是在用一張戰術網捕捉防守漏洞。

YC當機立斷後撤，他與JJ雙雙收窄站位，實質化為雙中路中衛，Jack與左霸天靠邊壓入中肋地帶，組成臨時四中衛線。

祐宇主動內縮到右中場偏右的位置，承擔起橫移與長傳的發起點，而Sami則默契前推，站到禁區外左側，像一把未出鞘的匕首。

Kevin、ZY壓到禁區弧頂，一個橫向支援、一個隨時準備撕裂。

第56分鐘。

Jack橫身一鏟，斷下對方地面滲透球，球滾向YC，後者不做停球，一個斜切斜傳，將球傳給內縮接應的祐宇。

祐宇幾乎沒看，就在接球同時腳背一抖，長傳切入斜前方。

球飛行的弧線像鋼索拉直，觀眾席發出一聲低低的吸氣聲。

落點精準。Yang出現在越位邊緣，後衛舉手示意，邊裁卻沒動。

Yang胸部停球，轉身一踩，傳中出腳——

Toni飛撲而至，倒地撞射！

球入！

1:2！民雄追回一球！

看台爆出混亂聲，有人鼓掌、有人摔飲料瓶、也有人高喊越位。




——

進球後，對方改變節奏，前場強行高壓，兩名邊鋒輪流干擾祐宇。

短短三分鐘內，祐宇就被背後鏟倒兩次，第二次甚至差點被卡進廣告看板。Lilian在場邊看得眉頭緊鎖，Rita大聲抗議：「裁判！這太髒了吧！」

第63分鐘，ZY主動下沉協防。他跑出防線，從右後方切掉一顆穿越球，順勢迴身，強行護球轉向。

「不要急……」

他低聲自語，下一瞬，腳內側一撇，直塞打穿三名中場縫隙。

Sami早就起跑，那一瞬彷彿與傳球同步。

他切入、推射、破門！

2:2！

——

第71分鐘，Kevin前插造出角球機會。

Sami走到角旗區，抬頭看了一眼禁區。

「擋也要擋進去。」他對左霸天喊。

左霸天點點頭，汗水從鼻尖滴下。

Sami開出一記內旋球，精準如雷達導引。左霸天後側起跳，躍在空中，抬頭、收頸、擺動。

頭槌！

球撞上門將手指，又撞上橫樑內側——彈進！

3:2！

第一次反超！

全場短暫靜默。

西南角落，那一小片身穿旺來精力湯T恤的觀眾席傳出吼聲：「我們民雄不是省油的燈——！」

第82分鐘，左霸天抽筋倒地，Kevin與JJ趕緊將他扶出。

Leo本想站起，但Rita按住他肩膀。

「給他一點光榮感。」她說。

凱爾換上，表情像上刑場。他深吸一口氣，跑進場內，接過左霸天的手勢與位置。

—

接下來十幾分鐘是生存戰。

對方前鋒連番突擊，Jack甚至在第89分鐘滑鏟出底線後直接撞上看板。

第92分鐘，Kevin中路攔截後大腳解圍，全隊幾乎沒人有力氣跑向前場。

第96分鐘，角球解圍失敗，第二波遠射滑出邊線。

第98分鐘。

禁區外無人盯防，對方中場胸部停球、直接抽射。

球穿過四人間，直接鑽入左上角死角。

3:3。

—

終場哨聲。

草地上瞬間散落了一整支球隊。

Jack臉朝下趴在地上，Sami拉著自己的護脛，手在抖，Toni坐在草地上雙手抱頭，ZY仰頭躺著，嘴裡喃喃：「不可能吧……」

祐宇跪地，用球衣擦臉，但沒擋住滿臉泥漬。

支援組跑上場發水、冰敷、毛巾，Tim站在場邊大喊：「全部都給我抬進來喝水！跑完這麼多還不補水想中暑嗎！」

Leo望著球場，久久沒說話。那是他守了兩年、現在卻只能旁觀的球場。

—

所有人列隊，走向看台。

一開始觀眾還在竊竊私語，但不知從哪裡開始，有人拍了拍手。

又一人站起。

然後全場掌聲響起——不是熱烈，也不是鼓噪，而是一種節奏穩定、清晰堅定的掌聲。

Rita用攝影機拍著，手指微微發抖；Lilian看著隊員們在掌聲中鞠躬，一時說不出話來。

掌聲中，有些事沒說出來。

那是一場幾乎贏下的比賽，也是一場必須記得的戰鬥。




CH10 - 在撐過之前

從苗栗回嘉義的高速公路上，車窗外的燈光一路模糊倒退，彷彿像是將某場戰爭從記憶中擦拭出去。

巴士內很安靜。

沒有勝利的吶喊，也沒有失敗的哭聲。只有低低的耳機聲與手機螢幕的反光在空氣中來回流動。多數人戴著耳機，不是睡，就是反覆看著剛結束的比賽回放。

Toni縮在靠窗座位上，頭靠著窗框，重播著自己那記倒地撞射；JJ戴著降噪耳機，兩眼盯著角球被解圍的片段，眉頭緊鎖；Sami把回放暫停在他傳球出腳那一幀，放大、縮小、重播，像是要把那個瞬間刻進腳底肌肉記憶。

沒有人在講話，卻每個人都在思考。

——

「今天的對手真的強。」Kevin靠著椅背，低聲說了一句，沒人接話。

「我們也沒有很強。」Jack補了一句，還是沒人接話。

「但……」

「我們平手了。」這句話是YC說的，語氣像陳述一項物理事實，卻讓車內的沉默多了一點份量。

某種東西，在車上悄悄生成。

那不一定叫自信，也不算狂妄。只是一種來自現實的認知：即使在這麼不利的條件下，他們也沒倒。

——

接下來的一個月，成為民雄高中足球隊的試煉期。

12月24日，聖誕夜。 主場對戰永德高中，氣溫冷冽，觀眾席卻滿滿。開賽僅6分鐘，Toni梅開二度，之後Yang、ZY、Kevin各自展現腳法，球隊整體如開了掛般連番進球。

最終比分9:0，寫下玉山盃歷史上主場最大勝分之一。

這一場最大出風頭的是Kevin，不僅在中場掃蕩範圍大得驚人，還完成3次助攻，並在第87分鐘遠射破門，成為場上最閃耀的焦點。

——

12月31日跨年夜的餘溫尚存，1月2日，球隊在台南客場對上半職業球隊台南城市FC。

這場比賽幾乎從頭到尾都被壓制，對方的體格與傳控讓民雄疲於奔命。

雖然祐宇與Jack多次救火，最終仍以1:4敗北。

——

農曆年前一週，回到主場，對上職業聯賽最底層的群峰鐵工廠FC。

雖然是主場，天氣卻冷得出奇，雨絲斜飄進場內。

整場比賽民雄只有一次真正射門機會——

第76分鐘，一次左側角球機會。

Sami開出弧線球，左霸天起跳時幾乎撞上對方門將，卻在空中用額頭蹭了一下球，剛好改變了球的方向。

球飛進。

全場歡呼。這是民雄整場唯一一次射正，卻換來一顆寶貴的進球。

另一個焦點則是凱爾，他在後場多次關鍵防守，鏟球成功率接近九成，幾次封堵都讓對手握拳怒罵。

最終比分：1:1。

——

雖然稱不上士氣高昂，但整支球隊的氛圍，逐漸出現一種說不上來的「韌性」。

沒人認為他們會贏，但他們也不再覺得自己理所當然會輸。

這支隊伍，就像正在承受某種不完整的陣痛。撐得過去，就會長出新的骨頭。

——

對上群峰後，球隊終於迎來三週的年假。

在最後一場會議裡，Tim公佈了Leo的檢查結果——

「復原狀況良好，醫生說只要恢復訓練穩定，下一場應該可以準備出賽。」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劃破壓抑的天氣。

Kevin點了點頭，JJ大口吐氣，祐宇一邊打包球衣一邊自言自語：「那就不會再丟那麼多了吧。」

左霸天沒說話，只是坐在長凳上，把護膝拆下來，慢慢摺起來放進包包。

那動作很慢，卻有一種安靜的決心。

而YC在旁邊，看著Leo略微點頭，眼神專注——那是一種準備再次走上場的眼神。

「三週後，我們要進入真正的後段。」

Tim的聲音，像是一記清脆的哨音，宣告著下一階段的開始。





CH11 - 除夕夜的燈光與影子

除夕夜，嘉義民雄的空氣帶著微涼與菜香。每家每戶都亮著黃暖燈，從玻璃窗滲出熱氣與笑聲。街道雖比平時安靜，但每一條巷弄都似乎藏著鍋鏟敲鍋的回音。

Leo圍爐結束後獨自走出家門，穿著球隊風衣、踩著慢跑鞋，手裡抱著一顆足球。

他沒打算去哪，只是想動一動。這段時間他忍了太久。

嘉義夜裡的路燈昏黃，但地面乾淨，腳底與球的節奏在柏油路面上微微作響。他在工廠巷弄間穿梭，練習拉球轉身、急停再變向，彷彿城市是他的無聲對手。

遠處的稻田反射著月光，幾片廢棄鐵皮屋閃著鋁鋼色的光。民雄是個田間大鎮，走到哪都像離球場不遠。這是Leo喜歡這裡的原因——離哪都不遠。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豐收體育場的後圍牆。

剛收起球時，一道車燈從巷口切進來。

是一輛腳踏車，鈴聲叮叮響。騎的人穿著連帽外套，雙腿邊騎邊抖——是Rita。

她看到Leo時也愣了一下，然後咧嘴笑。

「我就猜一定會有人晚上偷跑來。」

Leo挑眉：「你是來找ZY的吧？」

「你才是來找Lilian的！」她回嗆，臉頰泛紅，然後一邊翻中指一邊笑：「你這混蛋，每次都亂說。」

兩人並肩走向球場正門，結果轉角處突然聽見一道撞擊聲——

「欸欸欸，你們又在幹嘛！」

Leo喊。

翻牆的動作一停，從牆邊探出來兩顆腦袋。

是YC與ZY，臉上帶著理虧的笑。

「球門鎖了，我們想繞進去拍個影片啦。」ZY說。

「拍個頭啦！」Rita氣得走過去，嘴裡碎念：「拜託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再搞偷渡行為……」

幾分鐘後，四人終於進入球場，乾脆坐在西側高處的看台上。

空氣有點涼，YC手插著口袋，ZY盤腿坐下，Rita一邊記錄剛剛的畫面草稿，Leo則看著空蕩的球場。

「我們這段時間的比賽……真的變了吧。」ZY開口。

「你是說，變好，還是變撐得住？」YC問。

「兩個都有。」

Rita點頭：「我們一開始只是想拍紀錄片，但現在是真的有東西可以拍了……有故事了。」

「還不是因為有人每次慶祝動作都亂搞，畫面超難剪。」Rita側頭對ZY說。

「那是藝術成形中好嗎！」ZY喊，「我最近壓力很大欸，大家都有招牌慶祝，我的都被你們笑……」

「因為你那個根本是癲癇發作不是慶祝。」Rita笑彎了腰。

「我要創一個比Maddison射飛鏢還帥的。」ZY振振有詞。

「祝你早日找到不丟臉的方式。」YC補了一刀。

「你們都不懂，我那是為了賣周邊鋪路啊。」ZY抱頭，表情誇張。

Leo笑著看他們鬥嘴，笑聲慢慢淡去。

「之前我們是在證明我們不是爛隊，現在是在證明我們夠格走進32強。」他說。

「如果接下來都不輸的話……應該有機會吧？」ZY問。

YC點頭：「剩下四場，如果兩勝兩和，我們幾乎穩了。但不能掉以輕心。」

「不能再有一場像台南那場的了。」Rita補一句。

四人沉默了一下，然後像約定好一樣，幾乎同時抬頭望向夜空。

忽然，球場另一頭傳來沙沙聲，像是草地上有什麼動靜。

一束手電筒光打來。

「誰——」Rita緊張地站起。

結果光圈照到幾張熟面孔：Toni、小刀、Jack、Kevin、Sami……足足有七八人，一邊笑一邊舉手打招呼。

「我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來！」Toni大喊。

Leo忍不住笑了。

那一晚，除夕夜，球場沒有球賽，但有半支球隊坐在看台上，看著空場發呆，聊著接下來的戰爭。

沒有人說出口，但他們知道——這三週假期，不是真的休息，是蓄勢待發。

Leo靜靜看著那些孩子們圍坐在看台與草地間，笑聲與寒氣交織著，似乎成為一種特有的戰前空氣。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覺得胸口鬆了點。

他知道這段時間他什麼都沒做，但他們撐住了。

這支球隊不是靠一個人贏球的——而是靠每個人不認輸。

他想起醫生說的那句話：「你的復原進度，比我想像得快。」

他望向草皮盡頭，覺得自己，也準備好了。




CH12 - 嘉義德比與果乾風暴

年假結束的第一天，民雄高中足球社的成員陸續在傍晚六點後集結於豐收體育場。

教室的日光燈剛熄、書包還沒丟回家，球員們就提著便當盒、背著球袋，匆匆趕回這個熟悉的場地。

休息室裡一片嘈雜，汗味、外套上的年菜油煙味和旺來精力湯的果香混雜成一種奇異的氣氛。

Tim推門而入時，手上捧著一大箱東西：「大家集合！我這裡有新的贊助！」

眾人擠過來，看見裡頭滿滿一包包透明包裝的小袋裝果乾，上頭貼著標籤：『正果之道天然果乾・為你補水也補心』

「這……是？」Kevin挑眉。

「地方老牌果乾廠老闆是我表哥，他說我們最近在地聲量很高，願意一口氣贊助兩個月份量。」Tim得意地說。

「等一下，這品牌名是不是有點……」

「想太多啦！」

於是紀錄片攝影機就地開機，進行一段『球員感謝贊助』的宣傳拍攝。

小刀穿著球隊訓練衣，雙手捧著果乾對鏡頭喊：「吃了正果，傳球不落空！」

「我們是——」

「民雄足球社！」眾人一起高喊，然後一包果乾突然從Kevin手裡飛出，直接打中Toni的頭。

「CUT！誰啦！」Rita在鏡頭後爆笑。

第二次拍攝，換成左霸天拿著果乾模仿健康節目主持人：「正果果乾，無糖無硫，果香自然不作怪！」

後頭ZY用果乾假裝灑鹽在Toni肩上，嘴裡還喊著：「食神附體——」

Tim在旁邊笑到蹲下：「我覺得贊助主應該會很開心。」

整個晚上，拍攝、剪輯、鬧騰中，訓練被延後到夜間九點，甚至還有人一邊做戰術講解一邊啃芒果乾。

——

比賽當日。

嘉義南華科技大學主場，冬陽刺眼，現場觀眾超過五百人。

這場比賽因地緣關係被媒體渲染為「嘉義德比」，儘管兩校實力懸殊，火藥味卻從開場前就開始蔓延。

民雄隊進場時，觀眾席已響起整齊的噓聲，有人高喊：「高中生回去考學測啦！」

「你們只有果乾能打贏！」

「那個47號上次慶祝是不是腳抽筋？」

甚至還有兩三個水瓶從看台上丟向球員通道，砸在通道邊鐵欄上發出「叩！」一聲。

「這比台南還兇耶……」Jack喃喃。

在中圈附近集合時，進攻組站成半圓形，YZ、Toni、Yang、Sami全站在一條直線。

「我們現在是要踢球還是出巡？」Sami低聲問。

「觀眾在嗆你們，我感受到殺氣了。」Kevin在一旁小聲說。

「等下我進球如果慶祝會不會被水瓶砸中頭？」ZY問。

「你沒進球也可能被砸。」Rita的聲音從場邊響起。

哨音響起。

比賽，開始了。




CH13 - 逆轉的代價

視線模糊，太陽從側面斜射進眼角。

ZY躺在草地上，腦袋嗡嗡作響，呼吸像堵在胸口。他試圖坐起，卻感覺到臉頰濕濕的。

「喂，起來了。」

Leo手裡拿著寶特瓶，水珠從瓶口滴下，順著ZY的臉流到耳後。

Lilian蹲在一旁，手握著急救包，眉頭緊鎖：「他剛剛呼吸不順，可能是抽筋又缺氧。」

ZY終於張開眼，看見眾人環繞的背光，像天使群的剪影。

——

時間往回推二十五分鐘。

嘉義德比下半場第65分鐘，民雄已經以0:3落後。

主場觀眾喧囂得像體育館要塌了。每一個傳球失誤、每一個倒地不起，甚至換人指令，都會引來一波更大的嘲笑與鼓譟。

Leo剛復出首戰，教練團為保守起見，在第60分鐘便將他提前換下，由左霸天頂上中後衛位置。此時的左霸天早已不是昔日的空有身體的粗勇型後衛，而是一位能帶球推進、具備簡單持球分球能力的用球型後場。

他一上場便連續完成兩次斷球推進，並與Sami、Kevin在中場形成新的連線節奏。

Tim做出第二波換人決定，小刀披掛上陣，替下疲憊的Yang。

同時，Sami移位到左中場，開始與祐宇進行短傳聯動，透過快速橫移拉開對方陣型。

第70分鐘，小刀從中場截球，帶球突破兩人防守，傳給Sami。Sami快速橫移一步後不作多想，直接送出一記長傳。

球像光束般穿越整條後防，Toni鬼魅般插上，單刀直入。

推射，入網！

1:3！

觀眾席一陣抽氣聲，Rita高舉攝影機，手都在抖：「這段會爆！」

第78分鐘，小刀再度搶斷，與Kevin短傳配合後，由Sami送出近乎同樣弧線的長傳。

這一次，是ZY插上。

他接球、扣球、閃過門將，推射入網！

2:3！

球場一片震動。

進球後，ZY張開雙手，走向觀眾席兩側，雙手放在耳邊，微笑著聆聽全場噓聲與怒吼，動作挑釁又帶種藝術性。

這是他最新的慶祝動作。

「我聽到了啊，各位。」他嘴型清楚，表情像個終於贏得舞台的人。

第90分鐘，祐宇從後場開出定位球，Jack與JJ雙雙壓上吸引火力，Kevin從二線插入，腳內側一拉——

球轉進球門左下角！

3:3！

觀眾席靜了一拍，隨即爆出罵聲、怒吼、踩椅聲。

但此刻的民雄，沒有人再回頭。

——

傷停補時第四分鐘。

ZY從中圈拿球，背對兩人。

他沒有回傳，也沒傳給邊路。

他轉身了。

第一人衝上來，被他用右腳往外拉擺過；第二人從左側包上，被他扣過；第三人試圖滑鏟，踢到的是空氣與草皮。

四、五、六人，像被催眠般一一甩開。

他連續踩步、變速、過人，穿越整條中場、整條防線，最後一腳抽射，球從門將腋下滑過，貼著地面飛進右下死角。

全場驚呼。

4:3。

ZY撐膝喘息，這次他沒有倒下，而是再次張開雙手、把手掌平貼在耳邊，緩緩轉身面對全場，像在說：「說啊，我在聽。」

然後，才撲通一聲癱倒，被全隊壓住。

——

然後，就是最初那一幕。

Leo澆水。

Lilian擔心。

Zy睜開眼。

「我贏了嗎？」

「你不是贏了，你是演完一部武俠片。」YC苦笑。

「你還能動嗎？」Leo問。

「不能。但那球，我一輩子只踢得出那麼一次。」

他躺在地上，聽見看台上第一次出現的掌聲與鼓譟。他知道，這就是他想要的東西——不是掌聲，而是：他們做到了。

——

賽後不到半小時，社群平台已經炸裂。

「嘉義德比神逆轉」、「高中生4:3狙殺科技大」、「耳朵戰神 ZY 慶祝新招聽噓聲爆紅」等標題佔據熱搜。

轉播單位將ZY最後那一球剪成慢動作搭配配樂，在網路瘋傳。評論區一致刷起：「這根本C羅合體貝利」、「誰還敢說民雄是假貨？」

《足球主場》寫道：「如果說什麼叫嘉義精神，那今天這支高中隊伍給了最直白的答案。」

Leo滑著手機，看著躺在車上的ZY被攝影機包圍，笑了笑，把手機放進口袋。

「才剛開始呢。」他說。




CH14 - 最低潮的黑馬

「玉山盃最佳黑馬。」

這是《全國體育快報》對民雄高中的最新稱呼。

「南部奇蹟」——《足球週刊》標題這樣寫。

一場逆轉嘉義德比之後，全台灣都在談論這支曾經被戲稱為業餘中學組的隊伍。然而，當光照太強，影子就顯得特別沉重。

——

距離預賽結束還剩三場比賽，民雄高中卻一場都不能輸。每一分、每一顆球，都是懸在空中的機會與絕望。

而偏偏，英雄，開始沉默。

——

第七回合。

主場，豐收體育場。

對手：板橋城建，一支打法硬朗、體格厚實、全場高壓逼搶的正規職業隊。

觀眾坐滿半場，連路邊看熱鬧的社區長輩都來了。

前15分鐘，民雄還試圖靠著之前的節奏應戰，ZY與Kevin持續進攻串連，但明顯可以看出ZY的狀態不對。

傳球猶豫、跑位遲疑，連一次反搶也慢了半拍。

第24分鐘，ZY在中場回傳不慎，直接被對方前鋒攔截，單刀破門。

Leo站在邊線低聲：「不對，太不對了。」

Tim走過來說：「再看一段時間？」

Leo搖頭：「不行，這種狀態會毀了他。」

第30分鐘，Leo示意替補，將ZY換下。

觀眾席一陣嘩然，有人甚至大喊：「耳朵不靈啦！」

ZY低著頭下場，沒有與任何人對眼。

——

最終比分，1:6。

豐收體育場史上最慘敗績。

賽後不到十分鐘，網路瘋傳。

「破功啦」、「民雄假黑馬」、「果乾吃太多腦鈣不足？」

各種迷因圖、評論、節目開酸，重演當初他們還沒爆紅前的所有冷嘲熱諷。

這一次，卻更難受，因為曾經捧上天的手掌，現在反過來砸了下來。

球員們不說話，Kevin拿著球鞋在看約台上坐了很久；小刀默默收拾器材；祐宇開始懷疑自己的長傳距離，重播那顆被解圍的傳球至少十次。

——

夜晚，訓練結束後的球場看台。

ZY一個人坐在最高排的位置，膝蓋彎曲、手撐在膝上，盯著空無一人的草皮發呆。

他沒有滑手機，也沒戴耳機。

他只是坐著。

燈光被關了一半，球門像巨大的陰影框住他面前的世界。

Lilian走上看台，慢慢坐到他身邊。

「你不去洗澡嗎？」

「……我今天在場上像個傻子。」ZY低聲說。

Lilian沒有立刻回話，只靜靜地陪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我本來以為自己是主角。結果發現……我連配角都當不好。」

「你只是累了。」她說。

「不是累，是我太貪心。我想紅、想賺錢、想留下經典，結果變成笑話。」

「你不是笑話。」她轉頭，語氣罕見地堅定。

ZY抬頭，看著她。Lilian也正看著他。

然後她伸出手，輕輕擁住他。

不是戀愛劇裡的浪漫擁抱。

而是一種很安靜的「你可以再站起來」的擁抱。

——

但，這一幕被看見了。

Rita剛好從後側球場繞出，手裡還拿著她的攝影筆記本。

她看見那一幕，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

下一秒，她轉身，快步離開，甚至連筆記本掉落在地上都沒撿。

YC與Leo走出休息室，剛好看到這一幕。

兩人對望。

「要去談談嗎？」YC說。

「我也這麼想。」Leo點頭。

他們慢慢地，走向看台。

燈光在高處忽明忽滅，空氣冷，草皮靜默。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正要崩塌——但也可能，是正在被重建。




CH15 - 一起經歷，一起努力

當晚九點半，Leo與YC沒有把ZY送回家。

他們把他帶到了YC家，一棟藏在嘉義市區老巷內的三樓透天厝。鐵門斑駁，屋外貼著老舊的選舉海報，走進門內，一股混著木頭與舊書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鞋子亂丟沒關係，小心門邊那個凳子會倒。」YC彎腰進門，把書包往沙發上一丟。

Leo扶著ZY進門，拍了拍他肩膀：「來吧，今晚你不是一個人過。」

YC家的客廳不大，一台老舊的Sony電視坐落在牆邊，前面放著一台微微發熱的筆電，連著HDMI線。

「我們要看什麼？」ZY靠著沙發坐下，聲音像風一樣輕。

YC沒回答，只打開YouTube，輸入關鍵字——「伊斯坦堡奇蹟」。

畫面閃爍之間，2005年歐冠決賽的影像躍上螢幕。

「那年利物浦上半場0:3落後AC米蘭，誰都說比賽結束了。」YC淡淡地說：「結果他們追平、進延長、贏了。」

畫面中紅衣球員跪地歡呼，隊長傑拉德高舉雙手的剪影像火炬一樣燃燒在黑夜。

ZY沒說話，只把臉埋進膝蓋裡。

下一個影片，是2019年安菲爾德奇蹟——利物浦在沒有主力射手法老王薩拉赫的情況下，主場4:0翻盤擁有梅西巴塞隆納。

「他們那年被所有人看不起。」Leo說：「但他們做到了。」

接下來，是多特蒙德在最後一輪被美因茲3:2擊潰，錯失德甲冠軍。

「這場我看到哭。」YC嘆口氣：「你知道多特那個球迷在看台上一直哭著說『又是這樣』嗎？」

ZY低聲問：「那你們……為什麼還要看這些？」

「因為這些才是真正的比賽。」Leo看著他：「不是只有贏才叫故事。」

YC按下下一部影片——

2019年歐冠四強，熱刺對阿賈克斯，盧卡斯·莫拉補時進球，逆轉進軍決賽。

「這球我當時是站著看完的。」ZY喃喃：「我還記得……我媽問我幹嘛罵髒話。」

三人笑了。

最後一部影片，歐冠決賽，熱刺對利物浦。

沉悶、緊繃、無力的敗戰。

「我當時哭了一個晚上。」ZY咬牙說。

「我也有點。」YC苦笑：「但那場我記住的是，那些人，從淘汰賽第一輪就被看扁，走到決賽。」

Leo此刻站了起來，走到電視前，轉身看向兩人。

「ZY，我知道你為什麼想贏。我們每一個人都想。」

「但你要記得，我們不是為了別人踢球。」

「我復健的時候，每天想的不是怎麼贏，是怎麼再回來跟你們一起走進球場。」

YC也開口：「我這麼愛戰術、這麼愛規劃，當然想贏。但我更在意的是——你還在這裡，還願意一起玩。」

「贏球重要。戰術也重要。但我們不是一群來打工的球員。」

「我們是朋友，是夥伴，是一起從田邊操場走到玉山盃主場的人。」

Leo看著螢幕裡的畫面，那群失落的熱刺球員默默離場。

「我也想贏。我很想贏。」

「玉山盃對我很重要。對學校很重要。但——」他停頓一下。

「你們對我更重要。」

「我們能不能晉級，我不知道。」YC接著說：「但我知道，就算我們下場輸了，我還是會跟你們走到底。」

ZY這時終於抬頭，眼眶紅紅的，嘴唇發抖。

「我真的很怕……怕下一場，我又搞砸。」

Leo伸出拳頭輕輕敲了敲他胸口。

「那就搞砸啊。我會在你身邊。」

YC把自己坐直，側身看著他。

「我們不是要你變超人。我們只要你，還願意為我們出腳。」

整個房間靜了一會兒，只剩下電視背景聲裡播出的評論音：「……這是球隊精神的證明，這支球隊，值得更多掌聲。」

ZY擦了擦眼角，輕聲說：「我……我還想再踢一場。」

Leo和YC同時笑了。

YC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

「那就好。因為我也還想再贏一場。」

CH16 - 那天沒說的話

隔天清晨，陽光透過YC家的舊木窗灑進來，塵埃在光束中靜靜飄浮。桌上還有昨晚吃剩的泡麵碗與果乾包裝，電視遙控器滑落在地毯邊緣，像是剛打完一場仗的戰場遺物。

Leo打了個呵欠，撐著身體從沙發上坐起來，一頭亂髮。

「現在幾點了？」他問。

「八點半。」YC從廚房端出三杯熱水。

ZY還窩在棉被裡，一臉生無可戀：「我全身好痛，好像睡在戰術板上。」

三人洗漱、簡單吃了YC媽前晚留下的蛋餅後，一起出門。

嘉義早晨的空氣乾淨微涼，騎樓的鐵門還未完全拉開，豆漿店的老闆正在擦桌子，巷口的貓坐在機車坐墊上舔毛。

「我昨天忘了講一件事。」YC邊走邊說。

「什麼？」ZY問。

「Rita昨天下午有來球場，看到你跟Lilian擁抱……然後她哭著跑走了。」

ZY腳步一頓。

Leo補了一句：「不管你怎麼想，我不希望我們的球隊經理傷心。我也不希望我們的醫護員傷心。」

「這隊，是靠她們這些人一起撐起來的。」

YC笑著走上前，揪住ZY的領口：「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別讓大家傷心太久。」

ZY眨了眨眼，突然拔腿就跑。

「喂！你要去哪！」

「我要去讓人不再傷心啊！」

——

十五分鐘後，Rita家門前。

ZY喘著氣站在鐵門前，手心都是汗。

剛好，門開了。

Rita戴著毛帽，背著大包小包正要出門，一看到他立刻嚇了一跳，手上的提袋整個掉在地上，化妝包、原子筆、筆記本全散出來。

「你有病是不是！？」她怒瞪他。

「對，我病得不輕。」ZY舉起雙手：「我昨天也差點中風，今天一早起來就感覺腦子裝果乾。」

Rita開始撿東西，嘴裡嘟囔：「我沒空跟你打嘴砲。」

「但我有話要說。」

「我不想聽。」

「那我說的時候你可以閉眼。」

「……」

她嘗試翻個白眼，但嘴角止不住地揚了起來。

「那天你哭著跑走，我知道你在意。」

「沒有！」

「你在意我跟Lilian擁抱。」

「才沒有！」

「你也在意我最近踢得很爛。」

「誰叫你踢得跟屎一樣。」

「對，爛到不能再爛。」

兩人互相對視了幾秒，然後同時笑了。

「你說你不在意我就信。但我在意。」ZY低聲說。

「我想讓你看到，我不是只會嘴砲的傢伙。我會再站起來的。」

Rita撇過頭，想掩飾眼神。

「如果我們能擺脫預賽……」ZY深吸一口氣，「我會告訴你，那天我沒說的話。」

說完，他轉身就跑，背影衝進晨光裡，像是重新上緊了發條的野狗。

Rita站在原地，抱著掉落一地的袋子，低聲咕噥：「誰要你說啊……笨蛋。」

——

時間跳轉。

最後一場預賽客場比賽。

比賽場地是嘉南大學的附屬體育場。冬天的北風帶著刺鼻的冷意，觀眾席比以往更多，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可能是民雄高中的最後一場。

記者在邊線交換著資料，學生拉布條寫著「果乾沒救」、「耳朵不靈 MVP」，噓聲與冷笑混雜在鐵架看台上空盤旋。

Leo繫好護膝，YC背著筆記夾板，小刀在旁邊練習起跑。

ZY站在中圈附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最後一場……最後的機會。」他心裡默念。

哨音響起。

比賽，開始了。




CH17 - 終場前的救贖

時間稍早，賽前作戰會議。

球員們圍在豐收體育場的休息室內，氣氛格外安靜。YC站在戰術板前，左手畫著箭頭，右手指著一個名字。

「嘉南大學今年的核心戰術圍繞這位後腰——26號吳柏澄。他基本是他們的大腦。控球、轉移、節奏，全部由他決定。」

Leo補充：「我查了他過往數據，他傳球準確率超過九成，幾乎每一次反擊的起點都有他。」

「所以我們不能讓他舒服出球。」YC眼神掃過眾人，最後停在ZY身上。

「你來盯他。從第一分鐘開始，跟死他，一球都不讓他轉身。即使被罰黃牌，也要讓他知道，他今天踢不出來。」

ZY點頭：「懂了。讓他失控，讓他自爆。」

眾人齊聲一笑。

——

比賽開始。

冬日的北風仍未停歇，嘉南大學附屬體育場的草皮結實卻略顯生硬。

開場五分鐘，果然不出所料，嘉南的戰術節奏如流水般從後腰展開。但民雄的高位逼搶卻讓他們處處受阻。

每當26號吳柏澄拿球，ZY就如影隨形。

前10分鐘，雙方你來我往，不斷地在中場展開零距離肉搏。

第17分鐘，嘉南企圖由左路打穿防線，祐宇鏟球成功，Leo與Jack迅速組成防線壓迫。

第25分鐘，吳柏澄試圖長傳轉邊，卻被ZY從背後鏟斷。雖然吃到一張黃牌，卻也狠狠打亂了嘉南的節奏。

第35分鐘，Kevin中路橫傳失誤，對方中場快速反擊，眼看形勢危急，ZY再次用身體貼住傳球路線，阻止一次反擊。

比賽進行得既僵持又殘酷。

上半場結束，0:0。

——

中場休息。

民雄的休息室裡悶得像鍋爐。

YC指著戰術板重新排布：「下半場我們要改陣。從3-4-2-1，轉成4-3-3。」

「Kevin、ZY，你們兩個站成雙中場，攻守全能。祐宇回右後衛。Sami壓上中左。小刀替換Yang，打右邊鋒。」

Leo補了一句：「Kevin，後半段你也要準備推上去，進雙中鋒位。」

Kevin點頭：「沒問題。」

「這是我們的最後搏命。」YC沉聲：「從邊路撕開，靠夾擊創造機會，然後由中場進攻群完成終結。」

眾人齊聲應答。

——

下半場開始。

轉陣後的民雄如換一支球隊。小刀在右路的速度與壓迫讓對方左後衛數次犯錯，Sami的插上與Kevin的前壓成功拉開空間。

第72分鐘，Kevin與小刀在右路打出一次精巧二過一，Kevin直接進入禁區，低平球橫傳，但被對方門將先一步撲出。

第80分鐘，Leo指示Kevin與Toni打成雙箭頭，ZY則在後方與祐宇、Jack共同掌控節奏。

第84分鐘，Jack在後場解圍後給到ZY。

ZY推進、變速、擺脫第一名壓迫球員。

接著是橫移兩步，突然起腳——

球像一道彎月般劃破空氣，撞進球門右上角。

球場先是一瞬間安靜，接著全場爆出驚呼。

民雄1:0領先！

ZY撲倒在草皮上，雙手高舉，沒有慶祝。

他只是閉上眼睛，嘴角上揚，像終於把一口氣吐出。

——

比賽結束，哨聲響起。

民雄守住最後幾波反攻，以1:0力克嘉南大學，奇蹟地保留晉級可能。

場邊，Leo擁抱所有人，Rita衝進場內給了Kevin一拳，小刀躺在草地上喊：「我差點死在邊線上！」

而ZY，看著觀眾席上那條被嘲諷的布條，現在已經被學生們倒過來畫上了紅色大叉。

他低聲說：「下一場……必須要贏。」

因為，那場比賽的對手，是頂級聯賽的職業球隊——全台關注的焦點。

他知道，那將是——最難的一關。

CH18 - 預言中的最難一關

晉級希望燃起的第三天，YC陷入了戰術地獄。

他將整間教室改造成戰情指揮中心。白板上密密麻麻貼著戰術圖、陣型圖、比賽截圖，甚至用不同色的便利貼標示對手可能出現的陣型變化。

桌上是散亂的戰術書、平板、兩台筆電與幾杯喝到一半的黑咖啡。

「他們這套壓迫轉守切得太乾淨了……」YC自言自語地嘟囔。

Leo坐在一旁，也開著手機直播對手海風聯的比賽重播，一邊滑一邊點頭。

「他們的邊鋒拉扯能力真的很強……」

就在氣氛逐漸凝重時，Tim推開門，手上拎著一袋鹽酥雞，臉上滿是懷舊笑意：「欸，你們知道嗎？這支海風聯，當年可是被我最愛的石虎FC打過一場漂亮仗。」

YC與Leo齊齊抬頭。

「哪場？」

Tim笑著拉開椅子坐下，打開筆電：「你們等著看，2019年，石虎FC 3:2逆轉海風聯。」

一段拋物線般的任意球劃過夜空，進入對方球門，畫面如同記憶一樣清晰。

YC看著影片，開始陷入沉思。

——

當晚，ZY罕見地主動傳訊給Rita：「吃拉麵嗎？」

「現在？」

「現在。」

於是嘉義的夜色下，兩人並肩走在文化路夜市後頭的小巷，找到了那間ZY說「只在地人才知道」的日式拉麵店。

燈光昏黃，牆上貼滿球員簽名與舊報紙剪影。Zy點了特辣叉燒，Rita則點了味噌拉麵。

吃到一半，ZY開始嘲笑YC：「你知道嗎？那天我快被YC逼瘋。他、Leo把我帶去他家，硬是放了一晚上的逆轉影片。」

Rita笑了：「你沒看兵工廠就不算全套。」

「就你們兵工廠？上次那場逆轉還不是靠Luck。」

「我們逆轉得光榮好嗎？不像你們熱刺每次都靠絕殺騙戲劇張力。」

「我們那叫劇本需要！」

「你們那叫輸習慣了還要強顏歡笑。」

兩人吵著吵著，拉麵已經吃完。

店外街燈微黃，夜風把拉麵味道吹得輕輕繞在身邊。

「說真的。」Rita站在街口，低頭踢著小石子。

「我一直都在看大家。不是用肉眼，是透過鏡頭。」

「我比誰都了解你們什麼時候在逞強，什麼時候是真的有希望。」

「我知道……我們會贏的。」

ZY靜靜地看著她，嘴角抿著：「你是我們的守門員，知道嗎？」

「你才是我們的笨蛋影子前鋒。」

兩人相視而笑。

——

回到家後，ZY一邊換衣服一邊收到YC的訊息：「在你家樓下。」

他探頭下去，果然看到YC與Leo蹲在鐵門口，一人一杯熱豆漿。

進門後，三人坐在客廳，YC沒說話，只是打開筆電。

「這場，我只看一段。」他說。

畫面是2018年世界盃小組賽，冰島對上阿根廷。

冰島隊全場僅靠強硬防守、無名球員與門將的超神發揮守下一場平局。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撐得住嗎？」YC問。

「為什麼？」

「因為他們知道，對手雖然是神，但神也是會喘的。」

Leo說：「而我們現在，只要把神拉下來一次，我們就會變成他們。」

ZY望著螢幕裡那些幾乎不知名的冰島球員，穿著與他們一樣土味的藍色球衣，一起吼著戰歌。

他點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明天，我會撕開那個神。」

CH19 - 神的耳語與反攻的號角

豐收體育場，這座嘉義的舊場館，在陽光與汗水交織下前所未有地沸騰。

4000個座位座無虛席。

學生、鄉民、老師、畢業校友、拉著毛小孩的阿嬤，甚至連隔壁學區的國中生都來了。觀眾席一片藍白交錯，掛著手繪布條，上頭寫著：

「民雄不滅。」 「逆轉之名！」 「再下一城就奇蹟！」

加油區那頭，校長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聲音透過手持麥克風高喊：「民雄高中，這不是一場比賽，而是一堂最熱血的課！無論結果，我們與你們同在！」

通道裡，球員們站成一排。

手貼著彼此的肩膀，沒有人說話，只有呼吸聲與胸口劇烈起伏。

ZY低著頭，腦海裡閃過的是昨晚的影像——冰島那群球員的吶喊、拉麵店裡Rita說的那句「我知道我們會贏的」。

還有那一夜，熱刺在阿賈克斯的奇蹟，他記得盧卡斯·莫拉倒在草皮上時的那個表情。

「我會成為那個人。」他在心裡說。

踏出球員通道，陽光灑落。

哨音響起，開球。

——

前10分鐘，民雄像是被巨浪吞噬。

頂級聯賽職業隊的水準不是在速度或技術，而是那種如浪潮一般的壓迫。

民雄被壓成一個扁平的防守體，YC立即下令撤回成5-3-2，所有人全力退防，連Toni都必須回到後場死守。

第12分鐘，對方邊路滲透，一記地面傳中，Jack雖然飛身鏟斷，但皮球落在對方腳下，補射破門——0:1。

第21分鐘，角球防守中對方中衛高高躍起，力壓Leo頭槌破網——0:2。

觀眾席瞬間一片靜默。

祐宇站在底線喘息，Kevin握拳低吼：「我們還沒輸。」

第32分鐘，對方又獲得角球機會，但祐宇提前判斷、率先卡位，直接攔下傳中。

他沒有選擇安全解圍，而是直接起腳長傳。

一記乾淨俐落的外腳背曲線球，穿越整個中場。

那球落下的位置，正是ZY的跑位點。

他像一道閃電般衝上，腳尖一撩將球卸下，正面迎戰對方守門員。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拉長。

草皮的凹凸、觀眾席的吸氣聲、對方後衛急追的腳步聲——全部凝結。

他想起了那天YC說的話：「神，也是會喘的。」

他眼神冷靜，一個假動作晃過門將，左腳大力抽射。

球應聲入網——1:2！

民雄得分！

整座球場像被點燃，觀眾跳起來、吶喊、揮舞校旗，連看台最邊角的老人也站起來吶喊：「進啦啊啊啊！」

而ZY，沒有跪地，也沒有張手——

他走向場邊，雙腳張開，雙手叉腰，對著觀眾席怒吼：「這才是我們的聲音！」

鏡頭捕捉到那一刻，他滿臉是汗，眼神發紅，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將軍。

中場哨聲隨即響起。

球員們奔回休息區，YC站在中央，雙手一拍板凳。

「準備好。」

「反攻，從現在開始。」




CH20 - 八分鐘

下半場開始。

豐收體育場的熱浪從觀眾席反彈回場中，如同一場大戰的鳴鼓。

YC將陣型調整為5-2-3，小刀推上右邊鋒，Kevin改到左路支援，ZY與YC自己扛起中場的雙軸轉運。這是一場已無退路的防守反擊賭注。

剛開場不到五分鐘，民雄就打出三波極具威脅的攻勢：

第47分鐘，小刀接Kevin傳球，內切起腳，打在橫樑上。

第50分鐘，Toni在禁區內轉身射門被對方門將撲出，球彈回來後Kevin補射，又被擋出。

第54分鐘，ZY長傳找到左側空檔，Sami突破後倒三角回傳，Toni跟進掃射稍微偏出，擦柱而出，全場唏噓。

這連續三波攻勢逼得海風聯教練不得不換人調整，原本穩健的雙後腰架構被拆解，替補上場的10號開始前壓進攻。

——

第60分鐘，反攻爆發。

Kevin與Sami在左路短傳配合後，Kevin從底線回傳給Toni。

Toni背身接球轉身，幾乎不作多餘動作，右腳一掃——

入網！2:2！

球網炸開的瞬間，Toni衝向場邊攝影機，雙手比出愛心後對著鏡頭大吼：「我要交日本女友！」

短短三秒鐘的慶祝，當晚就成為全台灣的迷因素材。

——

但對方的換人開始生效。

海風聯的節奏明顯上升。

第68分鐘，民雄一次中場丟球被轉換為快速反擊，對方邊路球員突入禁區助攻破門，2:3。

第75分鐘，民雄防守回追不及，再失一球，比分來到2:4。

現場觀眾驟然沈寂，一時連鼓掌的聲音都聽不見。

——

YC站在場邊咬牙，緩緩比出一個手勢。

Tim立刻反應：「祐宇，換下。左霸天，上。」

左霸天披上球衣，沉著走入場中。

一上場，小刀主動內收進中路，左霸天則從左後側插上，進入禁區邊緣尋找空檔。

第87分鐘，小刀與Leo打牆配合，斜傳至禁區外。

左霸天胸部一停，抽射門將撲出，Sami跟進補射，球進——4:4！

全場重新點燃。

觀眾席上，有人高舉「剩四分鐘，我信」的手寫紙板。

——

傷停補時：8分鐘。

而這場比賽，至少需要5:4才有可能晉級。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最後的一球，比任何時刻都更難。

YC站在場上，雙眼微紅，呼吸急促。他早已耗盡最後一張替補卡，也知道再沒有戰術可以更換。

他低聲說：「這樣真的可以嗎……」

中圈，ZY接到了Jack的回傳。

他沒有停球，直接轉身推進。

觀眾席上一瞬間安靜下來。

那是一種，連空氣都不敢驚擾的氣氛。

補時八分鐘的故事，從這裡開始。




CH21 - 那球，真的很像莫拉

清晨六點十五分。

ZY睜開眼，天色尚未全亮，天花板的風扇還在咿呀作響。他沒有馬上起身，而是平靜地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

他翻身坐起，緩慢地穿好球隊外套，抓起球袋與摺疊整齊的比賽服。

拉開房門時，一道冷風灌進來，但他沒有在意。只是在關門那刻，他眼前閃過昨晚最後那個畫面——他起腳射門的瞬間。

腳步踏下樓梯的聲音，回蕩在狹窄的樓道內，彷彿又聽見球鞋踏上草皮時的節奏。

他進廚房，拿起奶茶與三明治，一邊與爸媽點頭問好，卻也注意到餐桌上的報紙頭版——

「奇蹟民雄！高中生絕殺海風聯！」

走出家門時，街道還有些濕潤。便利商店還在整理門口，早餐店前坐著幾位上早班的叔叔，電視正播放體育新聞。

畫面上，是昨晚的那一球。

「補時第7分50秒，民雄高中影子前鋒Z.Y.，禁區線邊緣抽射入網——全場絕殺，5:4晉級。」

下一幕，是Leo與YC一左一右抱著他痛哭。

再下一幕，是校長在鏡頭前抹眼淚：「我為他們驕傲，這是台灣教育少見的奇蹟——不只是比賽，是一種信念的逆襲！」

ZY嘴角微微上揚，走得更輕快了些。

沿路，便利商店老闆朝他比大拇指，小學生拉著媽媽說：「就是他！他就是那個背號47的！」

——

不遠處，Rita站在巷口，穿著長版毛衣，揹著一袋攝影器材，像平常一樣準備出發。

她一轉頭，就看到ZY朝她走來。

兩人相視，腳步默契地交會，像早已彩排好的一場戲。

ZY看著她的側臉，想起比賽最後的那段畫面。

中圈推進，四人夾殺。

他選擇硬切，衝破第一層，再被第二層包夾時，他用身體扛開防守，將球推進到禁區外。

三名防守球員如影隨形，他不急著射門，而是選擇——傳給Kevin。

Kevin一腳打門，被門將撲出。

而球，彈回來落到他腳邊。

他幾乎沒有調整，只是用本能將球掃向球門。

皮球滾得並不快，但正中死角。

觀眾席像爆炸一樣喧囂，全場瘋狂。

——

Rita轉頭，看他還沒說話，便問：「現在可以說了吧？」

「什麼？」ZY明知故問。

「你那天沒說的話。」她眼神直視他。

他撇開眼，聳肩道：「我是想說……那球啊，跟熱刺逆轉阿賈克斯的最後一球……真的很像。」

Rita愣了一秒，然後翻了個超級巨大的白眼：「你是故意的吧。」

「你知道Lucas Moura怎麼進的對吧？我那球跟他那球角度一模一樣欸！」

「我等你說三天，結果你就想說這個？！」

「欸欸欸，我是認真的——那感覺就像，我也是莫拉！」

「你才是Mora你全家都Mora啦！」

兩人鬥嘴著走進校門，背影曬在冬陽下，連吵鬧聲都透著熟悉的溫度。

而豐收體育場的那片草地，像還留著昨晚的歡呼。

補時第七分五十秒的奇蹟，已經成為他們永遠的歷史。




第三集




CH1 - 貓抓鳥那也要貓會飛

全台灣的足球迷都還沒從那場比賽的震撼中緩過來。

海風聯，來自台灣超級聯賽的老牌球隊，補時被絕殺，敗給了高中生——民雄高中。

這不是什麼幻想小說、也不是大逃殺選秀節目的預賽，而是正式編制下的玉山盃，台灣足球聯盟與教育部共同舉辦的全國級賽事。每年數百支來自不同層級的球隊角逐那座象徵榮耀與資源的金盃。過去十年間，32強中高中生的出現屈指可數，而打敗頂級職業球隊的，只有一隊：貓隊。

喔，他們本名叫民雄高中。

「貓隊」這個綽號，其實是從網路討論區開始的。由於「民雄」的古地名是「打貓」，網友們一開始是當作玩笑，後來逐漸被媒體與學生粉絲採用，如今幾乎變成正式稱呼。

這名稱在球隊內部也引發過一些討論：有人覺得可愛又有辨識度，像是Sami還特地學了『喵』的中文說法用在受訪時；也有人覺得有點丟臉，Jack就曾說他寧可被叫鋼鐵防線也不想當貓。ZY則是最實際的，他在隊內群組一丟消息：「我先做了幾款貓耳頭巾、貓爪造型加油棒和球員專屬貓隊貼紙樣品，這禮拜開團購」，瞬間把風向帶走。

時間進入春季，二月的嘉義仍有些寒意，尤其清晨的豐收體育場，一片被晨光塗上金邊的草地，顯得靜謐又陌生。

Rita蹲在看台第二排，戴著一頂紅色毛帽，耳朵還有兩隻絨毛貓耳，穿著黑色厚外套與球隊的訓練褲，正在拿鋁箔袋收集昨晚被風吹亂的包裝紙與爆米花袋。

「你怎麼穿成這樣？」ZY從走道上探頭，肩上扛著訓練袋，一手拿著掃把，另一手還抱著一大袋空水瓶。

「這樣比較好蹲啦，還暖。」Rita抬起頭，皺著眉看他，「你那是什麼？你昨天是偷錄環保局的鏡頭嗎？」

「貴在全面清潔。」他得意地抖抖袋子，「這叫全場動員，讓你以後紀錄片有畫面可以剪。」

「你是說漏水漏到記者室的那種畫面嗎？是不是找死。」

「記者還沒來啦。」ZY一邊說，一邊跨過階梯，把掃把遞過去，「你再不趕快做完，我就要把你拿攝影機自拍對鏡頭撒嬌的影片放到社團頻道了。」

Rita一臉震驚，「那不是存私人資料夾的嗎！」

「錯了，是存放心臟病發作前使用的資料夾。」

兩人正鬥嘴間，旁邊的Leo與YC走上看台，手裡各自拿著熱豆漿與油條，坐在前排觀眾席邊緣，一邊望著場地，一邊小聲聊著。

「她真的沒事嗎？」Leo壓低聲音，看著場地邊Rita跟ZY打鬧的方向，又往另一邊瞥去。

在主隊休息區邊，Lilian正在擦拭醫療冰桶，一臉專注，動作快速俐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臉色不太對。

「她有點勉強。」YC咬了一口油條，說：「昨天訓練完，她自己留下來檢查大家鞋釘、繃帶包裝。我跟她聊了一下，她說自己沒事。」

「所以你就相信？」Leo皺眉。

「不。」YC喝了口豆漿，慢慢說：「我相信她會撐，但我不覺得她應該撐。」

Leo點點頭，把油條撕了一小塊放嘴裡，「我們要讓她知道，專業的人，也有資格難過。」

這時，Lilian走了過來，看到兩人坐在這裡愣了一下。

「吃早餐？」她的聲音沒什麼起伏。

「妳要不要一起？」YC起身，遞過去一杯豆漿。

Lilian接過豆漿，沉默了一下才說：「我不會影響工作，真的。」

Leo搖搖頭，「我知道，但這不是問題。就算是醫療助理，也可以有情緒，也可以說不想來。」

Lilian低下頭，不知道是想掩飾還是忍著什麼。

「而且你知道嗎……」YC看了眼遠處正在耍寶的兩人，語氣突然帶著點狐疑的懷疑，「他們啊，還沒在一起耶。」

「蛤？」Leo跟Lilian同時轉頭。

「沒在一起，是真的。」YC說：「ZY有承諾過比賽完要說，但他沒說。」

「……真的假的。」Leo喃喃。

「是他沒說，還是她沒讓他說？」Lilian難得嘴角微微上揚。

Leo嘆氣，「這樣看起來我們這組醫療小隊的壓力還要持續一陣子……」

畫面一轉，高雄體育中心。

Tim老師正一臉慌張站在抽籤現場的背景板前，手裡緊握著剛抽出的籤紙。

「民雄高中……對戰……藍鵲流浪者！」

周遭媒體一陣驚呼。

「完了完了完了！」 「四屆冠軍耶！」 「那隊不是剛好今年確定升級嗎？」

鏡頭轉到某體育媒體的直播畫面上，一名主播忍不住笑出來，「這是貓抓鳥的比賽，不過……那隻貓得會飛才行啊。」




CH2 - 人生好難，先踢贏再說

距離玉山盃32強首回合比賽，還剩12天。

豐收體育場的海報牆上換上了新設計：『打貓鬥藍鵲』的標語變得更大，背景則是一張經典畫面重製圖——民雄高中球員高舉球衣歡呼，與藍鵲流浪者本季第29連勝的封面報導拼接在一起。

祐宇經過時翻了個白眼：「誰做的這海報？我都想自己去改掉字。」

Kevin在他身旁低聲念著對手名單，眉頭緊皺：「他們29連勝，是全部賽事加總耶。聯賽、盃賽、友誼賽，全贏。這哪叫預定冠軍，這根本就上帝預約好了。」

旁邊的Jack沒說話，只是更用力地踢了下球門柱。

戰術室裡，YC安靜坐著，雙眼緊盯白板。地板上已經堆了三張被揉爛的戰術草圖。這不是普通的強隊，他知道，他們會被壓迫得連後場都喘不過氣。

門開了，是Leo，臉色平靜得異常。他走進來，把一疊模擬考試卷壓在桌上。

「我不考了。」

YC抬頭，眼神裡沒有驚訝。

「不考？」

「我不打算參加學測了。」Leo站得筆直，「要是我們這幾場能撐住，我就去試職業合約。」

YC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他明白這句話背後的重量。

「Kevin呢？」

「他說要考國體，因為想學真正的中場技術。不是那種高中聯賽的節奏，他想去碰真的傳控核心。」

YC苦笑，「那我只能讓你們在這場不死得太難看。」

畫面轉到主場後勤區，Tim老師正推著滿滿的紙箱進門。

「來來來！」他高聲說，「這次是旺來精力湯特製版，高濃度強化包！和盛開發還送了新設計的球場手冊，還有……正果之道寄來的果乾拍攝包！」

Rita迅速衝過來，搶下其中一包展示品，熟練地擺出拍攝角度：「這個角度！小刀，快來幫我開光線！今天順便拍個贊助特輯！」

不久後，她一個人躲進訓練場邊的小倉庫裡剪片。門沒關好，ZY探頭進來，看見她蹲在三腳架旁剪接影片。

「你剛剛罵人了嗎？」他故作輕鬆地說。

「我哪有。」Rita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說你那顆頭根本卡不進畫面。」

ZY走進倉庫，靠著牆坐下。

「你手機桌布還是Rice喔？」ZY撐著頭笑問。

「廢話，我可不像你們熱刺那麼沒人可選。」Rita沒抬頭，語氣自然地酸了一句。

「好啦好啦，畢竟你們有錢，買誰都可以。」

「不是買，是挖。」她回嘴得極快，「講得你好像熱刺不是一支職涯墳場一樣。」

ZY翻了翻白眼，但嘴角止不住上揚，「欸，妳會不會太常觀察我手機了？」

「因為你每次講話都不認真，我只好靠這種蛛絲馬跡來拼湊你的真心啊。」

ZY動作頓了一下，看向她，但她仍低頭剪片，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我不是不認真啦……」他低聲說，「只是覺得現在講……會不會太早。」

「你早就晚了。」她語氣很輕，「你知道的。」

ZY想了想，試圖輕鬆帶過，「那這樣好不好，如果我們贏藍鵲……我就講。」

「你是說，如果我們贏那支29連勝的準冠軍隊伍，你就願意開口？」

「對，我保證。」

她終於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神，「我記住你這句話囉，熱刺球迷。」

倆人笑出聲。

另一邊，器材室外的小木桌邊，Lilian站在陰影中，看著手中的冰袋。

Rita走過來時，她先開了口：「可以聊一下嗎？」

兩人坐下，彼此都很安靜。

「我沒有生氣。」Lilian先說，「你知道的，我不是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人。」

Rita點頭，輕聲說：「我知道。」

「我只是……不想再裝沒事了。」Lilian轉頭看她，「我喜歡ZY。」

Rita沒有表情上的變化，只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們很親密，我也知道你們有很多人不知道的默契。但……我也在旁邊，看了很久。」

「所以你要爭取？」

「不是爭取，是說清楚。」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風吹過球場，遠方球員們的呼喊聲聽來模糊而遙遠。

「謝謝妳說這些。」Rita終於說話，語氣平靜，「這樣至少，我們兩個之間，不會有誤會。」

Lilian輕輕點頭，「不管最後怎麼樣，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幫球隊包紮吧。」

「當然可以。」Rita笑了笑，「但你要是包太慢，我還是會罵人。」

「我習慣了。」

32強，倒數12天。




CH3 - 只要不說出口，誰都沒有錯

Rita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她盯著螢幕上的影片時間軸，試圖專心把最後一段訓練花絮剪完，但腦子卻全被煩躁塞滿。

ZY說要等打贏藍鵲才告白？這算什麼奇怪的條件？Lilian突然說喜歡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早說啊！他們不是關係不錯嗎？一起工作也一直合作愉快，但這種事——怎麼可能真的無風無波？

她用力按下空白鍵，讓影片暫停，然後深呼吸。

整理完器材與記憶卡，她走出儲藏室，夜色已經爬上天空。

本該早就清空的球場上，燈光仍舊亮著。有人還在練習。

遠遠看去，Jeremy正守在球門前，Toni與小刀等人輪流起腳射門。另一側，Kevin帶著Jack、祐宇在模擬搶斷與反搶的連續演練，Leo站在邊線處，像是在指導某種站位，偶爾走上前幫忙對拍防守壓迫。

「你們這群瘋子。」Rita喃喃說，但嘴角不知不覺上揚了些。

她沒打擾他們，只是靜靜站在場邊，直到有人注意到她。

「欸！學姊還沒回家喔！」Toni揮著手，大喊。

她只是舉起手機晃了晃，「拍素材啦。」

這時，ZY正從場邊休息區走回來，手上拿著一包撕開的旺來精力湯濃縮包。

他坐下，仰頭把那股過甜的精華吸進嘴裡，皺了一下眉頭，又很快咽了下去。

喉嚨發熱，腦袋卻有點冷。

他想到Rita。

不是剛剛那場鬥嘴，也不是她跟Lilian談話時那副強裝鎮定的模樣，而是她剪片時、指導拍攝時、塞滿行事曆的樣子。

他一直沒說，不是因為不夠喜歡，而是因為太喜歡。

他享受那種「我們好像在一起但又沒有講破」的距離。那種不確定、曖昧、充滿可能性但又可以隨時退後一步的安全感。

而那才是他最卑鄙的地方。

他想藏在這段模糊不清的關係裡，直到再也不能逃避。

「想太多了喔？」

他抬頭，是Leo走過來，手上還拿著一瓶水與護脛，背後球衣上還殘留著幾塊草痕與汗漬。

「嗯……差不多吧。」ZY回應。

Leo坐在他旁邊，把護脛拎起來晃一晃：「欸，你有打算未來要幹嘛嗎？」

「蛤？」

「我是說——你再一年就高三啦，要考大學嗎？還是跟我一樣試試職業合約？」

ZY撓撓頭，「我當然想賺大錢啊。」

「你這個人是不是所有計畫都從錢開始算的？」

「不然咧？但……我其實連下一步都沒想清楚。」

Leo點頭，「也是啦。我現在也不算清楚，只是知道……如果要博一次，現在不做還要等什麼時候。」

ZY沒回答，只是望著球場。

那群還在跑動、傳球、射門的隊友們——比誰都還拚命。

燈光映在草皮上，把每個人影都拉長。





十二天後，豐收體育場。

主場球隊專屬的球員休息室裡，整支民雄高中足球隊穿著深藍與金色搭配的新款球衣，列隊坐在長板凳上。

每個人面前的小櫃子上都貼著他們的名字與背號。

Kevin低頭在綁鞋帶；Jack靠著牆閉目養神；祐宇拿著戰術手冊邊翻邊背誦；Jeremy坐在角落低聲禱告；Leo拉著腿筋，一臉專注。

ZY則坐在最邊邊的座位，戴著耳機聽音樂。

Rita走進來，手中拿著一袋補給品與戰術卡。

「比賽倒數30分鐘，主場應援已經準備好，攝影組已就位，大家準備一下，5分鐘後出來熱身。」

她說完，把卡片一一遞給Leo與YC，轉身前特地看了ZY一眼。

那一眼沒有多餘情緒，但對他來說，卻像一記輕拍。

他心臟微微一震，抬起頭，嘴角的笑意瞬間收斂。

他望著Rita離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將耳機摘下，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低聲對自己說，像是在強行切斷腦中那些繞圈的雜念。

他站起身，深呼吸，甩甩肩膀，轉身朝門口走去，準備迎接這場不容逃避的戰鬥。





CH4 - 死線就是比賽線

眼前一陣黑。這已經踢球以來是第三次了。

ZY躺在草地上，張開眼時看見的是YC跟Kevin的臉。

「你還好吧？」Kevin遞上水。

「你又昏了十秒。」YC蹲下，「對方10號剛剛直接撞你那下太狠，被紅牌趕出去了。」

他試著坐起來，頭還有點暈，腦袋卻像忽然清醒。

觀眾席上，四千多名球迷正瘋狂搖旗吶喊。哪怕民雄現在0比3落後，吶喊聲卻沒有絲毫減少，反而像被點燃了一樣。

這不是第一次落後，也不是第一次逆轉。胃口被養大了，現在大家彷彿早已預期——這只是一場戲，一場還沒到高潮的逆轉劇。

場邊，Rita站在攝影區邊緣，正快速檢查設備與錄影角度。她面無表情，但手指緊握的程度說明一切。

YC邊把ZY拉起來，邊簡略說明情況：「下半場剩十五分鐘，我們現在踢3-4-2-1，JJ跟Yang都換下去了。小刀打影子前鋒，左霸天補中衛。沒第二回合，至少追平進延長。」

ZY點點頭，踢踢腳，重新進入節奏。

開球。

對方的壓迫因為少打一人而減弱，但依然凌厲。

球隊快速在中場組織，一次從Kevin斜傳給Jack，再交給右路祐宇，祐宇回傳中路。

ZY拿球。

對方三人立刻圍上來。

他假動作連續擺脫，突破第一人。第二人出腳攔截，被他用腳尖挑起，球彈了一下，落地瞬間他用膝蓋推進。第三人擋在前面，他沒再過人，直接一腳抽射。

球打在對手膝蓋，又彈回來，撞在另一名防守球員的腳，再反彈到他身前。

他立刻補射。

球像彈珠台般彈跳進門柱內側，彈進球網。

觀眾席爆出巨響。

3比1。

球從球網撿回，直接放回中圈。時間不等人。

不到三分鐘後。

Kevin在後場斷球，快速交給Sami。

Sami瞥了一眼場地，長傳劃破整條防線。

小刀從中間切入，一路突破兩人，右腳推射。

球擦著門柱內側鑽入。

3比2。

Rita幾乎把攝影機舉到額頭上，嘴裡狂念：「有畫面了有畫面了有畫面了……」

觀眾席已經陷入瘋狂。

最後補時第四分鐘。

Kevin推進時被攔截，Leo斷下第二點，把球回傳給後上的祐宇。

祐宇斜傳禁區。

Toni背對球門，背後是一名比他壯一倍的中衛。

他停球、轉身、起腳，被對方硬生生撞了一下。

人飛起來，球也飛起來。

兩者一起砸進球門。

球進了。

但Toni一動也不動，趴在網裡。

Jeremy跟祐宇第一時間衝上前查看。

主審比出進球手勢，又立刻示意醫療進場。

Rita拋下攝影機，第一個衝過去。

「Toni！Toni你聽得到嗎？」她大喊。

Leo抱著Toni的肩膀，神情扭曲，「有人叫救護車了嗎？」

Lilian趕到，立刻蹲下檢查呼吸與脈搏，「還有呼吸，應該是腦震盪。」

裁判終於吹哨，全場結束。

3比3。

民雄高中完成史詩級逆轉，將比賽逼入延長。

但代價，是倒在網中的前鋒。

球員們聚在場邊，圍成一圈，氣氛詭異地沉靜。沒有人歡呼，沒有人慶祝。

他們知道比賽還沒結束。

而前鋒的位置——現在，沒人能頂上。




CH5 - 偽九號與真正的信念

延長賽前的五分鐘休息，整間休息室彷彿被無聲填滿。

空氣裡只聽得見幾人的喘息聲和濕毛巾滴水的聲音。

Leo坐在凳子上，滿臉是汗但沒脫球衣。Jack低頭扶著膝蓋不發一語，祐宇靠在牆邊閉目養神，小刀正來回踱步，似乎已經準備好再跑一場全馬。

Rita拿著筆記板，但完全沒寫字。她的手機仍開著通話紀錄，最後一通來電標記著「Toni」，時間是兩分鐘前。

Lilian從門邊走進來，臉色比剛剛還要蒼白，但聲音仍維持冷靜：「Toni已經送上救護車，現在人在醫院，醫生說初步判斷是腦震盪。」

沒人接話。

Kevin突然站起來：「我頂上。」

眾人抬頭。

「我打前鋒。」

「你很久沒踢那個位置了。」Leo皺眉，「我們的戰術早就不是當初低位反擊、長球找你的時代了。現在講究的是高位壓迫與持球推進，你有多久沒練過這種節奏？」

「我知道。」Kevin回應得很快，「但我還記得那種感覺。我能撐起那個點，為他們創造空間。」

Leo還想再說什麼，但YC舉手制止。

「我同意Kevin上，但不是傳統中鋒。」YC走到白板前，拿起筆畫出陣型，「我們改踢4-3-3，Kevin當偽九號，串連進攻。真正進攻靠邊路跟後插上。」

「誰打單後腰？」Leo問。

「你。」

Leo眼神一震，「我？」

「你傳球準、判斷好，還能壓迫對手，我們需要你在中間穩住攻守轉換。」

YC接著畫出排兵布陣：「Jack和凱爾撐中衛，Sami跟祐宇回防打邊後衛，我跟ZY搭雙中場。左霸天踢左邊鋒，小刀右邊鋒。Kevin，你在中間打偽九號。」

一陣沉默後，Leo點頭，「好，這樣可以。」

小刀一臉驚訝，「左霸天？打邊鋒？」

「他有速度、有身體，還能護球。不要忘記他原本是踢邊路的，只是太慢熟才轉後衛。」YC語速不快，但語氣堅定。

「這是我們從來沒用過的陣型。」祐宇說。

「那就從今天開始，用這場比賽證明它能成立。」YC收起白板，最後補了一句，「這場沒有第二回合。」

所有人站起來。

——

換人完成，延長賽正式開始。

對方雖然少一人，但經過短暫調整後重新排列防線，壓迫依舊不小，民雄得靠絕對的紀律維持場面。

前五分鐘彼此互有攻守，民雄尚未找到破口。

場邊的手機響了一下，Rita看了一眼，是Toni。

她接起來，沒說話，只是把擴音打開。

「Rita，告訴他們，不准輸。」Toni的聲音很虛弱，但語氣堅定，「這場是我們主場，我不在也不能輸。」

Rita眼眶紅了，但沒有掉淚，她點頭：「你聽見了沒？Toni說不准輸。」

幾個人點頭，Kevin轉過身跑回中圈，嘴裡喃喃，「那就拚到最後一秒。」

第121分鐘。

Jack斷下對方傳球，交給Leo，Leo橫傳給YC，YC再分給祐宇，祐宇一個回身長傳。

球從右側畫出一道弧線，Kevin後撤吸引防守者，小刀內切吸引另一名邊後衛。

左邊空出來了。

左霸天高速前插，球正好落在他腳前。

不多想，他一腳抽射。

球擦著門將手指飛進右上角死角。

4比3。

比賽結束。

民雄逆轉，再逆轉。

而這一次，連天也站在他們這邊。




CH6 - 逆轉之後的沉默

觀眾席沸騰。

球場響起熟悉的勝利曲——芒果醬的《我要錢aka小紫》，高音喇叭將那句「我要吃茹絲葵」一遍遍推向全場，帶起全體球迷的齊聲合唱與擺動。旗幟翻飛、看台震動，整座豐收體育場像是一口正在沸騰的鍋。

但球場中央的球員們，卻像被掏空了一樣。

Kevin雙手撐膝，大口喘氣；Leo直接躺在草地上，用手臂遮住眼睛；Jack靠著門柱坐下來，一語不發；Sami與祐宇相擁倒在邊線，不知是哭還是笑；小刀則是整個人直接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Jeremy坐在小禁區裡，背靠門柱，仰頭看著門框。

他剛剛丟了三球。

那幾球幾乎沒有懸念，他清楚自己沒能救下來。他腦中反覆播放著那些失球的瞬間：站位有沒有更好？封角更快會不會擋下來？是不是太早預判了？

如果不是他們逆轉，今天，可能就是他的畢業戰。

「我能不能為球隊做得更多……」他喃喃地說。

——

比賽結束二十多分鐘後，Toni坐著輪椅回到豐收球場。

他的額頭上貼著紗布，左邊臉頰有些腫脹，但仍硬撐著笑容。他一出現，全場歡聲四起。

他在工作人員的推動下被帶到球員區，隊友們輪番與他擊掌，但沒有過多言語——大家都累了。

Rita迎上前，幫他調整輪椅角度，「慢點，醫生說你要休息。」

「醫生說的我都有聽，但我就是想回來看看。」Toni低聲說。

他環視整個球場，像是確認這一切是真的。

——

球員浴室裡，水氣氤氳。

祐宇頭靠著牆，手裡握著還沒打開的毛巾，小刀直接在長椅上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

Leo泡著腳，閉目養神。

YC坐在更衣櫃前，雙手扶著額頭，全身像是虛脫般往後靠。

「這場，是我這輩子踢過最累的一場了。」他喃喃。

沒有人反駁。

——

另一邊，球場邊界。

天色漸暗，觀眾已陸續散去。

ZY坐在看台邊緣，雙手抱著膝蓋，望著那已被踩出無數痕跡的球場中央。

那個補時逆轉的進球，他也參與其中，但不是主角。

他一直告訴自己，要賺大錢、要打出名聲、要走向職業。但這場比賽，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不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他的思緒被一聲腳步打斷。

Lilian坐到他旁邊，手中拿著兩瓶補給水。

「你也一樣，不回休息室嗎？」她輕聲問。

「想靜一下。」

「我也是。」

她把一瓶水遞給他，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我以前以為你是那種什麼都想清楚的人。」Lilian忽然說。

「我也以為我是。」

「結果呢？」

「結果我現在只想睡覺，然後裝死三天。」

她笑了一下，沒說話。

然後他們聊了很多，很多。

從國中怎麼開始踢球，從第一次進球的場地，到現在為什麼還沒選大學志願。

從第一場失敗的告白，到怎麼看待職業生涯的意義。

也聊到Rita。

但這段對話，只到這裡。

夜風慢慢吹起，他們坐得更近了一點。

勝利，有時候不是那麼熱烈，而是靜靜地，留在你還能坐在球場邊，和誰聊很久很久的那一刻。

——

Rita走出休息室，手裡還拿著剛剛幫Toni調整過的備忘表。

她原本只是想透口氣，沒想到遠遠看到球場邊兩個身影——ZY與Lilian肩並肩坐著，一言不發，望著中央那片破爛不堪的草皮。

他們沒有什麼親暱的動作，也沒有大笑或交談，但那份安靜，讓她無法忽視。

她愣了一下，腳步慢了下來。

有點落寞，也有點難過。

她沒走過去，也沒回頭，只是換了個方向，獨自往器材倉庫的燈光走去。




CH7 - 沒有人再把他們當作學生隊了

比賽結束第三天，玉山盃官方公告下一輪對戰組合。

民雄高中將面對職業三級聯賽的代表隊「北城狼犬」，一支以體能強度和對抗性著稱的球隊。

記者會上，記者問：「你們怎麼看對手？」

Leo只說了六個字：「我們沒有退路了。」

——

豐收體育場內，訓練仍照常進行。只是氛圍，和過去比起來多了一點緊張，也多了一點專注。

球場外圍架起了更多燈架與轉播用攝影支架，因為玉山盃16強起將有官方轉播單位進駐，場地與設施也因此升級。

Rita依然是一人負責紀錄與拍攝，只是她現在得小心避開轉播鏡頭，避免自家素材被混進電視畫面裡。

球員們的本性並沒改，休息時間照樣鬧成一團，甚至還在Rita錄影時比出各種奇怪的手勢和POSE，讓她剪片時氣得狂罵。

但當球一落地、哨音一響，全員就像被切換頻道般專注投入。

民雄高中，是全國16強中唯一仍在場上的非職業球隊。

再也沒有人把他們當成學生隊了。

——

球員會議室燈火通明。

Leo與YC坐在白板前，滿牆戰術圖、身體對抗評估報告與傳控數據。他們徹夜沒睡，輪流檢視北城狼犬的過往比賽。

「這隊擅長中場堵截，一旦我們傳球慢，就會被反打。」YC指著一段影片，「他們沒有明顯的破口，但邊路進攻轉中路的橫移不夠快，可以打這裡。」

「不能靠高吊球，他們中衛有一米九三。」Leo翻著對手名單，皺眉，「我們只能打快，拉開，再斜插。」

兩人不發一語地記下。

——

另一邊，ZY站在訓練場邊，望著場上的球門與球網。

他手中握著小筆記本，裡面夾著一張寫了幾週又塗改過數次的告白草稿。

而Rita，最近開始閃避他了。

她依舊是唯一一人負責拍攝與物資，但只要ZY一靠近，她就立刻移動話題、轉身進倉庫、假裝沒聽見。他問什麼，她就推給Lilian；他湊近，她就「剛好有事要忙」。

其實她連自己都搞不清楚在氣什麼。

明明是她一直逼他說清楚的，現在他終於有那個意思了，她卻不敢面對。

她不是沒看到他寫東西、練球前偷偷看筆記本的樣子，也不是沒發現他看她的眼神愈來愈不一樣。

只是她腦中一直浮現一個畫面——如果他真的說出口，那接下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一起拍片、鬥嘴、默契十足地在球隊運作中配合彼此。

她害怕那個距離會被撕開。

也許還有一點嫉妒。

那天晚上她不經意看到Lilian坐在ZY旁邊，那種沉穩與柔和，讓她忽然發現自己並不穩定。

她討厭這種不穩定，也討厭自己居然會因為一個男生變得這麼矛盾。

而ZY呢，像是猜到了什麼，也沒有再逼近。他只是安靜地收起筆記本，轉身投入訓練。

——

Toni的缺席徹底暴露出球隊的問題——人手太少了。

一人受傷，全隊崩盤邊緣。

Leo與Rita積極展開校內招募，但只來了三個學生，兩人從未踢過比賽，另一人跑三步就喘。YC只說了一句：「那就先觀察。」

他將腦力全部投入在「情境缺陣應對」：影子前鋒消失？中衛抽筋？單後腰被釘死？每種情境他都排出一套預備陣型。

「我不要再讓球隊，只因為一個人不在就陷入恐慌。」他對Leo說。

——

訓練場某角落，Jeremy與JJ練習十二碼球。

JJ站在門前、手套太大，但每次撲球都咬緊牙根。Jeremy反覆修正站位與射門角度，並一邊教他觀察對手起腳的節奏。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上，球門就交給你。」Jeremy說得很直接。

JJ沒回答，只是繼續撲。

——

午後的陽光下，Jeremy蹲在邊線，望著祐宇與Sami的長傳訓練。

「你們的球，好像都會自己飛到人腳下。」

「那是因為你守門員沒在傳過球。」Sami咧嘴笑。

Jeremy搖頭，「現在開始學，會太慢嗎？」

祐宇丟給他一顆球，「試試啊，我們不是也從零開始？」

——

另一側，ZY一個人在練習邊鋒跑位。

他從沒正規踢過邊鋒。這個位置需要的不只是速度，還有判斷、節奏、肢體控制與時機拿捏——他過去總是站在中間，如今第一次站在邊線，感覺像從另一個世界切進比賽裡。

筆記本上寫著：「邊線爆發、斜切回傳、拉開距離、強迫對位轉向」，每一個詞都像命令一樣掛在他腦中。他今天特地換了新鞋，釘子緊緊咬著草皮，像是提醒自己不要再滑、不許再退。

他的情緒早已麻痺，心裡很亂卻也靜得出奇。傷心沒解法，問誰也沒答案。既然不想停下，那就讓腳跑起來吧。

繞標竿、加速、橫向變向、傳中。球飛得歪七扭八，但他不罵自己，只是重新撿回，站回起點，重新來一次。

身後傳來一聲哨音，是教練Tim結束另一組訓練的信號，但他沒理會。

ZY繼續跑。他不確定這些努力能換來什麼，也不敢說自己能改打邊鋒。

但至少現在，他還能跑。

還能踢。

還能試著把什麼留下來，不被誰看穿。

——

Rita本來只是想去倉庫拿一顆新球，卻在繞過器材棚時不小心看見了這一幕。

ZY正一個人來回沖刺，繞標竿、變向、傳中，動作不算完美，有些急促，甚至還摔倒過幾次，但他從沒停下來。

他那張她看得熟到不能再熟的臉，如今寫滿了疲憊與執拗。她站在暗處，手指緊緊握住手上的紙本採訪稿，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像是壓著什麼說不上來的東西。她明明氣他那副什麼都不說清楚的樣子，卻又心疼他居然一個人在角落把自己練成這副模樣。

「你在幹嘛啦……」她低聲說了一句，帶著一點嗔，一點苦。

她知道，如果她現在走過去，他一定會停下來；如果她現在說話，他一定會聽；如果她現在什麼都不說，這一切也會繼續。

她就那麼站了一會兒，看著他繞過第三輪標竿，球撞上竿子彈出，ZY撲過去把球撿回來時，腳步有些踉蹌。

Rita咬了咬唇，轉身走了。

她走得不快，像是還在等某個自己也說不出口的轉身理由。

但最後她什麼都沒等。

她知道，她正在失去什麼。但更糟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把它留住。

——

比賽日，越來越近了。

每一個人都知道，從這裡開始，再也沒有退路了。




CH8 - 忘記你是誰了嗎？

十六強戰役，依然是民雄的主場。

天氣晴朗，風略大。豐收體育場外的加油旗幟呼啦啦作響，轉播單位已經架起高腳攝影鷹眼，場邊麥克風一字排開。場內觀眾區慢慢坐滿，人聲與背景音樂交錯，熱鬧卻帶著一種隱隱的壓力。

比賽即將開始，球員列隊在主客通道的分岔處集合。

全隊整齊穿著深藍色主場戰袍，站在通道右側，看著對手「北城狼犬」從另一條走道走出來。

對手是三級職業聯賽球隊，一身黑白相間的球衣，刺眼又冷峻。球員個頭普遍高大，臉上的表情如雕刻般無懼，帶著「你們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高傲。

雙方擦身而過，陌生的擊掌象徵著禮貌，但民雄的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著那扇大門。

沒有人說話。

直到拍完合照、與裁判致意，雙方選手進場，走向中圈。

站上草皮那一刻，ZY終於呼出一口氣。

他把所有亂七八糟的情緒——被閃避的挫敗、不安、羞恥、自尊——全都壓在胸口，只留下腦中的一個念頭：

這場比賽，把它全部踢出去。

——

這場比賽，Toni雖然已經恢復，但教練Tim與YC仍決定讓他坐板凳觀察。

民雄依舊採用3-4-2-1陣型，由小刀出任單箭頭前鋒，ZY與Yang擔任雙影子前鋒。

開賽後民雄氣勢如虹，尤其是ZY，在中場幾乎如入無人之境。每一次接球都帶有火藥味，他搶、他切、他推進、他強行突破，幾次還用幾近魯莽的方式與對手纏鬥到倒地為止。

他的眼神發狠、跑動異常拼命，連Tim都看得搖頭：「這小子今天是怎樣？」

YC多次提醒他注意體能與犯規次數，甚至在邊線把他叫住，但ZY只是點頭，然後繼續照樣踢。

「他現在不是在踢比賽，是在洩憤。」Rita站在攝影腳架後方，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Tim靠近，站在她旁邊，語調難得平淡卻直白：「幼稚的小男生最常這樣。感情出挫折就覺得全世界虧欠他，非得在球場上裝作自己是主角，才能找到存在感。」

「可是……」Rita嘴角動了動，沒接下去。

「最糟的是，他不明白這樣只會帶來悲劇。」Tim語氣不重，卻像警鐘一樣打在她心上。

上半場結束，民雄以1:0領先。

進球的是Yang——一次精準的二線插上，接獲Kevin與祐宇的傳導組合，冷靜射門破網。

走進球員通道時，Leo忽然拉住ZY的後衣領，把他拉到牆邊。

「你忘了你是誰了嗎？」他聲音不高，卻夠清楚。

ZY愣住。

「你忘了你的初衷，你忘了戰術，你也忘了你身邊有隊友。」

Leo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踢得很好，但整個上半場，你製造不了任何一個真正能轉化的機會。進球的那球，跟你毫無關係，因為你只在踢你自己。」

ZY啞口無言，站在牆邊，目送Leo轉身離開，進入昏暗的球員通道。

剩下他一人，孤零零站在那，像一支還沒熄火卻已迷航的火箭。

比賽還有四十五分鐘。

但他的比賽，現在才真正開始。

CH9 - 你想贏，還是想被原諒？

中場休息時，球員們陸續進入休息室。

Leo與YC沒有對剛剛ZY的表現發表任何評價，彷彿那段沉重的對話從未發生。全隊氣氛凝重，汗水、泥土與情緒在空氣中蒸騰。沒有人說話，但每個人都在喘。

ZY坐在椅子上，低頭盯著地面，連毛巾都忘了擦。他知道，他正在自食惡果。

——

下半場一開始，他的狀態立刻下滑。

一次攔截過於用力，被對手輕巧一晃，結果變成拚搶時拖倒對方，被裁判出示黃牌。

幾分鐘後，一記原本應該是給他的橫傳，他起跑慢了半步，結果被對手斷球，轉瞬形成反擊。

北城狼犬打穿中路，吊入禁區，一腳推射破門。

1:1。

觀眾席一片低鳴。

Rita下意識咬緊牙關，把攝影機壓得更穩。

YC只短短吼了一句：「回來防守！」然後再沒說話。

Tim在場邊舉牌，冷靜卻果斷。

ZY被換下。

左霸天頂上，Sami補進中場。

整體陣型退守，從高位壓迫變成中低位區域防守。

ZY坐回替補席，沒看任何人，也沒說一句話，只把毛巾搭在膝蓋上，一言不發地望著球場。

——

剩下時間像是場活活熬人的戰爭。

球隊拚死防守，Kevin與Leo不斷奔跑回追，Jack數次撲倒在地封鎖射門路線，連JJ都短暫上場幫忙頂防。

Toni終於替補登場，雖然還未恢復到百分之百，但每一球都拚盡全力。

Jeremy撲出兩次單刀，最後一球甚至用臉擋下，血從鼻子滲出也沒喊痛。

球場像被壓縮成了一個蒸籠，喘不過氣，但沒人後退一步。

而ZY，只能坐在場邊看著。

他看著每一個人替他擦屁股，看著球一次次飛進禁區，又一次次被踢出，看著Leo與Kevin舉手高喊壓陣，看著Rita始終站著沒有休息，看著自己曾經說過要帶大家走向勝利的隊伍，現在卻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拼命保住希望。

「我到底算什麼……」他低聲喃喃。

他不敢再想，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是絕對不被需要的。

——

延長賽開始。

民雄頂住第一波強攻後徹底轉為守勢，沒有任何進攻，只有不斷阻截與清球。

Leo的嗓子喊啞了，Jack小腿抽筋倒地兩次，Toni的呼吸幾乎要斷裂。

但他們撐過去了。

PK戰。

Jeremy戴上手套站進球門。

Kevin、Yang、小刀、Toni依序主罰。

比分3:3。

第五點，輪到民雄。

Leo主動走上來，遞出選手登記單。

「我來踢。」

全場一陣騷動，連裁判都多看了一眼。

Jeremy脫下手套，接過球。

他站在十二碼前，面無表情。

對手門將身高一米九四，手展開像鋼鐵閘門。

Jeremy慢慢助跑。

球飛出。

右下角。

門將撲對方向，但慢了半拍。

球進。

全場爆炸。

民雄，再次晉級。

——

休息室內，氣氛依然吵鬧。

Kevin一邊喝水一邊大喊：「我要吃兩碗滷肉飯！」

小刀躺在椅子上對著天花板說：「我們是不是晉級了？那代表我們可以再多請兩天假？」

Sami則坐在凱爾腿上裝睡，被推開還在喊「我累得像一條狗」。

JJ抱著冰袋不發一語，但被大家當成沙包丟毛巾。

幾個人還在模仿Jeremy踢進點球後的冷靜轉身表情，一邊學一邊笑。

氣氛像爆炸過後的煙霧，混亂但真實。

就在這時，ZY走到中間，低頭，開口：「對不起。」

空氣像被拉住了一瞬。

笑聲停了。

Sami一臉茫然：「蛤？為什麼道歉？我們被淘汰了嗎？」

小刀也跟著附和：「你是不是踢到自己的頭了？」

Kevin皺眉想解釋，但還沒開口，Leo已經伸手按住他肩膀，搖了搖頭。

大家又笑了。

Kevin笑了一聲，「你看，你要是一直這麼安靜，反而還蠻可愛的。」

Rita靠在門邊，沒有進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她沒有說話。

但那個點頭，ZY看見了。

他瞬間看到過去120分鐘的自己有多幼稚。




CH10 - 原諒不等於靠近

三月初，入春。

天氣依舊寒涼，但風中已經嗅得到草地的氣息，操場邊的苦楝樹開出第一串紫花。

玉山盃八強賽即將於三週後展開，將採雙回合制——先主場，後客場。

對手，是頂級聯賽中游球隊「白鯨FC」，以組織嚴密、紀律完整著稱，是頂級聯賽中的中堅隊伍，甚至多次出征過亞洲冠軍聯賽。

球隊例行練習結束後，YC站在戰術白板前，沉聲宣布：「以我們現在的打法，贏不了。」

教室陷入一片靜默。

Leo皺眉：「你是說主場也撐不住？」

「主場要拚的是穩定與比分差控制。」YC語速平穩，「但真正能決定勝負的，是次回合的客場。」

他在白板上畫出一個全新的架構圖。

Leo看了兩眼就沉不住氣：「這是什麼鬼……你現在就想搞這種東西？」

YC推了推眼鏡，「我一直在準備，只是不急著讓你知道而已。」

他回頭一笑，那種熟悉的瘋狂與信心又回來了。

——

從那天起，全隊進入強化期。

健身房每天爆滿。以往用來偷懶玩手機的體育館倉庫，如今堆滿了阻力帶、啞鈴、槓鈴與蛋白粉罐。

Leo自己拉了一組核心訓練菜單，Kevin帶著幾人進行對抗對打，Jack與凱爾則開始輪流揹人爬樓梯。

連平時最愛偷懶的祐宇，也在Sami的監督下進行下盤爆發訓練，嘴裡罵髒話、腳卻沒停過。

——

ZY也開始主動展開攻勢。

每天一早，Rita一打開器材室門，就能看到熱豆漿與蛋餅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口。

午休時間，他會不動聲色地靠近攝影區說：「你等下有空嗎？一起吃個飯也好。」

放學時，他永遠跟在Rita後面。她說「不用送」，他就不說話，只是默默走在五公尺外。

有幾次Rita轉頭瞪他，他也只聳肩裝傻，繼續跟。

他不敢再像以前一樣開玩笑，卻也不想退回成陌生人。

Rita雖然已經原諒他，但始終沒有明確地拉近距離。

那道線還在。她不說破，他也不越界。

——

某個午後，球場走廊。

Lilian站在窗邊擦著器具，ZY剛好經過。

四下無人。

她開口：「ZY，我想問你一件事。」

他停下來，沒說話。

「我是不是來晚了？」她看著他，眼神坦率卻不乏掙扎，「如果是早一點說，是不是會不一樣？」

空氣裡一陣沉默。

ZY深吸一口氣，語氣異常平穩卻真誠：「妳沒有來晚，也沒有錯。只是我……我喜歡的是Rita。」

他低下頭，「我不是討厭妳，我只是……不能裝作自己沒感情的人去接受誰。」

Lilian點點頭，沒有哭。

「我就想聽這句話而已。」她笑了笑，「至少我有問過。」

她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但她不知道，在門內的Rita，把剛搬好的飲料箱放回地上，靜靜站了好久。

然後，她推門而出。

「你這白痴……」她一邊說，一邊直接撲過去抱住ZY，眼淚撲簌簌落下。

ZY錯愕，雙手半抬在空中，腦袋空白，脫口而出：「偷聽是不好的……」

「要你管！」Rita哽咽地反駁，還是抱著他不放。

他愣了一下，乾笑了幾聲，小聲問：「那……妳要吃晚餐嗎？」

Rita猛地鬆開他，「不要！」說完就轉身跑走，腳步亂、步伐快，彷彿再停一下就會後悔。

ZY站在原地，一臉呆滯地望著她消失的方向，過了幾秒，嘴角終於不爭氣地翹了起來。

然後他笑了。




CH11 - 你問我有沒有勝算？我只說要嚇死他們

民雄新開了一間小型家庭餐廳，裝潢不特別，但位置剛好在學校旁邊。晚餐時間，ZY與Rita並肩坐在靠窗的雙人座。

桌上的餐點還沒吃完，Rita卻已經講個不停，從學校課表排錯的烏龍，到攝影機記憶卡沒插的慘案，話題一路延伸到今天練球時Kevin差點跟祐宇打起來的現場畫面。

而ZY呢？

他邊咀嚼邊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Rita說著說著，突然停住。

「你根本沒在聽對不對。」

ZY回過神，「蛤？」

「我就知道！」她把筷子一拍，「你又在放空。」

「我哪有，我只是……在體會蛋花湯的深意。」

「屁啦。」

兩人又鬥起嘴來，Rita一臉嫌棄，ZY則故作委屈。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開門聲。

YC與Leo一前一後走進來，頭髮亂得像風乾過的雜草，身上還穿著汗漬斑斑的訓練外套，一副剛從球場拖著疲憊身體出來、連澡都沒洗就去宿舍抓了睡袋和換洗衣服，準備夜宿球場的模樣。

Leo還背著一個鼓鼓的袋子，裡面塞著泡麵、牙刷、拖鞋，跟兩個裝備球衣的塑膠袋，看起來像是災民。

YC則拿著一瓶快喝完的高蛋白飲，一邊喝一邊打呵欠。

他們一進門就瞄到ZY與Rita坐在角落。

「哎呦，這麼甜？」YC笑著開口，還故意抽了張椅子坐到Rita原本的位置上。

Rita白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自然地站起來，換到ZY身旁坐下，手臂還輕輕撞了他一下。

Leo一挑眉，「這是默認的意思嗎？你們終於搞定了？」

Rita瞪了他一眼：「講話留點口德行不行？」

但語氣卻沒真正生氣，反倒有點輕鬆。

她轉頭問：「欸，你們真的有勝算嗎？白鯨可是頂級聯賽欸。」

YC攤手，笑得一臉欠揍：「誰知道，但我們只能一拼。」

——

比賽日。

民雄主場，對戰白鯨FC。

座無虛席，觀眾席上滿是期待與懸念。

但比賽的結果，卻讓現場陷入微妙的沉寂。

民雄以2:4吞下敗仗。

而這還是在白鯨FC中場核心因累積黃牌停賽的情況下。

失望如潮水湧上，看台上的支持者雖然仍給予掌聲，但那份力道已經明顯不同。

賽後媒體標題鋪天蓋地：《奇蹟止步？民雄能撐過客場戰嗎》、 《學生隊的極限已現？》

網路上，雖然不少人對民雄的拼戰精神與兩顆進球讚譽有加，但多數留言都認為——這關，過不了。

——

球隊休息室，靜悄悄的。

球員們不是低頭擦汗，就是咬著毛巾盯著地板。

YC站在白板前，筆已經在轉，但還沒說話。

過了幾秒，他用那種不帶情緒的口氣開口：「來，先講講哪裡出了問題。」

他開始帶著大家回顧比賽中每一個關鍵失誤、位置跑動與對手戰術拆解。

Kevin、Leo、Jack、祐宇陸續發言。

過程沒人爭辯，大家都知道這是為了活下去。

最後，YC轉頭看著白板，說：「這場沒什麼好說的，對方真的強。」

他停了一下，眼神從白板掃向所有人。

「但下一場，他們會看到一支完全不一樣的球隊。」

他抬起筆，在白板上寫下一行字。

『嚇死他們。』




CH12 - 全攻全守，從第一分鐘開始

中圈開球，哨音響起。

民雄高中客場出戰白鯨FC的第二回合比賽正式開始。

但只要稍微熟悉他們過往打法的觀眾，在五分鐘內就能察覺這支球隊——變了。

不只是陣型上的改變，而是整體節奏、位置概念與壓迫模式都煥然一新。

這場比賽，民雄排出一套從未使用過的陣型：4-2-4。

後防線由Leo與JJ組成中衛搭檔，兩側邊後衛則是Sami與祐宇。

雙後腰為YC與Yang，前線四人是Kevin與Toni搭檔雙中鋒，左邊鋒是ZY，右邊鋒則由左霸天出任。

場邊解說驚呼：「這根本是自殺式進攻佈陣！」

——

時間回溯至三週前，球隊訓練室。

「我們今天開始，要嘗試一個東西。」YC站在白板前，畫出4-2-4的佈陣。

他一邊畫一邊說：「這叫全攻全守。起源於1970年代的荷蘭國家隊，由教練米歇爾斯與球星克魯伊夫推動，是一種革命性的打法。講白話，就是進攻時全部壓上，防守時全部退守，每個位置都可以互換，任何人都能是最後一道防線，也可能成為進攻發動點。」

他指著板上的線條：「我們不是要模仿他們全部，我們做不到。但我們可以學他們的精髓——打亂對方預期。」

Kevin第一個舉手：「那我不就要從前鋒一路回防到底線？」

「對。」YC點頭，「你要回來擋，要帶球壓上，還要配合邊路交叉跑位，還得學會短時間內適應不同站位與隊友習性。」

Leo皺眉：「這風險很高吧？我們一丟球，對方反擊就會變成三打一。」

YC毫不否認：「很高。尤其是對我們這種體能條件不如職業隊的學生隊來說，這幾乎是高空走鋼索。但白鯨是一支仰賴節奏、空間、分段推進的隊伍。他們打的是結構與精準，而不是混亂與對抗。只要我們讓比賽失去他們熟悉的節奏，他們的組織就會出問題。」

他指著某一段比賽截圖：「這是他們的壓迫機制，兩側邊鋒會退回到中線附近，利用中場核心指揮調度。他們最怕的是什麼？是持續的高壓與節奏破壞。」

「所以我們要把比賽踢得像場打群架。」

他轉過身，嘴角一挑：「他們準備了一場棋局，我們準備的是街頭亂鬥。」

「這是我們唯一能贏的方式。」

——

回到比賽現場，第7分鐘，祐宇與左霸天在右邊做出行雲流水般的二過一配合，祐宇高速切入禁區底線傳中，Kevin搶點頭槌，一記下壓的攻門被門將反應奇快地撲出。

觀眾席響起倒抽一口氣的驚呼聲，甚至有一排白鯨主場球迷不自覺站了起來。

第10分鐘，讓人難以置信的畫面出現——Leo從中後衛位置一路推進到禁區頂，在一次反彈球機會中直接選擇遠射，皮球高速旋轉、擦著橫樑飛出場外。

「這中後衛是瘋了嗎？」主場觀眾開始騷動，連轉播單位的解說也驚呼：「Leo這球不進真是太可惜了！」

民雄的壓迫從前場就開始，幾乎不給對方喘息空間。

第15分鐘，ZY在左邊線迅猛貼身壓迫，強硬斷球後加速內切，帶球至禁區前沿一腳低射，門將反應不及，用腿將球檔出，現場傳來一陣惋惜聲與不安的嗡嗡討論。

白鯨FC顯然沒預料到對手的壓迫這麼兇猛，原本自信的邊路控球被完全癱瘓，只能被迫轉為中後場頻繁回傳，甚至出現幾次驚險的回傳失誤。

第20分鐘，Toni與Kevin前場交叉跑位引開兩名中衛，Yang從中後場宛如幽靈般潛入禁區，接應Leo的直塞球，一記單刀面對門將冷靜推射破門——1:0！

民雄首開紀錄，場邊立刻有民雄後援會的觀眾在看台上揮舞旗幟，高喊著：「民雄！民雄！」

白鯨FC的主場觀眾先是一陣驚呼，隨即陷入短暫的死寂，只有教練席在焦躁地走動大聲叫喊。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白鯨FC多次嘗試組織攻勢，但顯然節奏已被打亂，民雄中場強悍卡位，防線則由JJ與Sami穩穩壓住對方快速突破點。

第36分鐘，ZY與祐宇在左路精準配合，小範圍內三次短傳成功拉開防線，祐宇不看人傳出一記穿越球，Kevin即刻橫移吸引門將重心，再回敲中路，Toni迎球推射，皮球直鑽球門右下角——2:0！

全場炸開了。

主場觀眾這才終於爆發出整場比賽的第一波強音鼓譟與混亂罵聲，彷彿剛從沉默的震驚中甦醒，有人不斷大喊「他們到底在幹嘛？」、「守不住啊！」

轉播單位的彈幕區早已刷屏：「這是學生隊？！」、「這不是民雄那支靠紀錄片紅起來的球隊嗎？」、「白鯨真的被打懵了！」

裁判吹響中場哨音。

民雄帶著2:0的領先走入休息室。

但他們知道，這場比賽，還遠遠沒有結束。




CH13 - 第二幕，是防守反擊的藝術

民雄高中帶著驚人的2:0領先走入客場休息室。

氣氛一開始是沸騰的，JJ用毛巾猛拍祐宇的背，小刀一邊大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邊在休息椅上跳舞。Kevin與Toni擊掌後整齊倒在地上，直接躺平仰望天花板喘氣。

但YC並沒有加入這場熱鬧。

他站在白板前，喝了一口水，開口就潑下冷水：「冷靜一下。我們只是追回比分，不是贏。」

所有人安靜下來。

「對方下一步一定會變陣。」YC一邊說一邊畫圖，「他們最有可能的應對方式，是在中前場加壓，強化壓迫，把邊鋒拉高，再用高位前鋒不斷嘗試突破越位陷阱。」

Leo的臉色開始凝重，JJ咬著毛巾沒說話。

「他們不是輸不起，他們是不允許被一群學生在主場幹掉。」

ZY握著毛巾，額頭還有汗，卻不自覺握緊拳頭。他知道，下一場面對的會是比剛剛更兇狠的白鯨。

YC停頓一下，換了一張板擦掉前半段的戰術圖。

「所以，第二幕，開始。」

他畫出新的佈陣。

「Kevin退回中場，主要負責斷球，Yang改打左邊鋒，我跟Kevin一前一後保護後防，ZY回到中路，踢偽九號。」

「我們目標只有一個——撐住，再偷一球。」

Leo點點頭，咬牙說：「防守反擊。」

「準備開演。」YC笑了。

——

下半場開始。

白鯨FC如預期般調整陣容，前鋒改為雙高點，兩邊邊鋒迅速壓上，攻擊波浪般一波接一波。

第51分鐘，一記角球打到後點，JJ解圍失誤，幸好Jeremy用指尖將球撥出。

第58分鐘，祐宇一次回追時拉人犯規，黃牌。

第65分鐘，Leo成功預判傳中線路，飛身倒地鏟斷，整個人滑出界外。

民雄全隊回撤，幾乎將陣型壓縮至禁區外，放棄中場主動權，全力封鎖傳中與二波攻擊。

觀眾席的聲音從不解、鼓譟，到最後變成焦躁。

第71分鐘，終於出事。

白鯨中場一記高吊直塞，避開祐宇的站位，對方左邊鋒高速切入，凌空一挑，突破防線後小角度射門——破網。

2:1。

全場沸騰。

總比分白鯨以5:4再次領先。

民雄替補席陷入沉默，Rita緊握攝影機，咬牙忍住沒罵出口。

但場上沒人垂頭喪氣。

YC喊了一聲：「不變！守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80、85、88……

第93分鐘。

Jeremy接住對方最後一波攻勢後，沒有立刻開球，而是帶了兩步，看準前方空隙，直接起腳長傳。

全場目光跟著球飛行。

那球像是一把弓射出的箭，穿過正中線，筆直落向一個高速奔跑的身影——

ZY。

他接球、帶球，對方後衛回追已來不及，他推一步，晃過門將，在接近底線的位置推射空門——破門！

觀眾席上傳來撕裂似的喊聲，甚至有球迷直接跌坐椅子上。

3:1，總比分5:5，民雄再次站上晉級邊緣。

但，還沒結束。

——

第99分鐘，對方中場在中圈附近對Kevin犯規。

裁判舉手示意自由球。

Jeremy走上來，直接示意他要踢。

YC看了看場地，大喊：「全員壓上！」

Leo也轉頭怒喊：「不留後衛！」

民雄全員站上白鯨半場，最後一道防線甚至只剩Jeremy一人。

Jeremy深吸一口氣，助跑，起腳。

那一球飛行的弧度怪異，在高空中突然下墜，門將原以為會越過門柱，最後卻擦著橫樑彈入死角。

球進了。

4:1。

全場靜默半秒後徹底爆炸。

民雄替補席上，小刀第一個衝進場內，後面一整排人像潮水般湧出，擁抱Jeremy，抱著他、扛著他、喊破喉嚨。

轉播畫面捕捉到Rita邊笑邊哭的模樣，攝影機抖得不像話。

而ZY，站在球門後，雙手撐膝，大口喘氣。

他抬起頭，看著觀眾席。

這一次，他沒有做出任何慶祝動作。

他只是靜靜地，對著遠方點了點頭。





CH14 - 我們不是黑馬，我們是貓

八強戰的逆轉，就像是把民雄高中整間球隊直接拋進了聚光燈下。

隔天，媒體鋪天蓋地的報導，從體育版擴散到社會新聞、教育議題、甚至國際版。

「高中生擊敗職業球隊，台灣足壇震撼彈！」、「貓隊奇蹟晉級，下一站夢想成真？」、「Jeremy的致命一腳：從醫藥箱走出來的救世主」

甚至連英國的 Sky Sports 也特別開設一集專題節目，分析這支「來自嘉義的學生隊伍」如何在全攻全守與極端防反中，逆襲勝出。

——

這天晚上，全隊擠在豐收體育場的戰術室內，前排幾張辦公椅，後排有人坐瑜伽墊，有人乾脆坐在地板或器材上。

螢幕上是 Sky Sports 的轉播畫面，旁白是清一色的英式英文。

「What makes this team remarkable isn't just tactics… it's their spirit.」

Rita轉頭看了一圈：「有人聽得懂嗎？」

Kevin舉手：「我聽到 spirit。」

Tim老師拎著茶杯點頭：「他說我們有精神，應該是好事。」

JJ跟小刀已經開始互相模仿英國腔：「Un-be-lievable！This goalkeeper, he is crazy！」

全場大笑。

Leo坐在最角落，戴著一頂棒球帽，帽簷壓低。他默默滑手機，看著一條又一條新聞推播，上面寫著：「高中隊長Leo——後防領袖的未來會是？」、「青年軍明日之星？他們已經不只是學生。」

Jeremy在轉播片段出現時，全場歡呼。他本人尷尬地舉起雙手，遮住臉：「別再播了啦……」

Kevin被拿來與巴薩的Pedri比較，更是讓他臉色發青：「不不不，他真的比較強很多啦……」

Toni抱著他安慰：「沒事，你跑起來比較可愛。」

「去你的。」

YC也成為戰術專欄的主角之一，他對外媒採訪的回應被剪進專題：「戰術不是為了炫技，而是為了讓每個人知道他們還能多做一步。」

Rita偷偷拍了一張他出現在電視螢幕上的畫面，然後幫他在戰術室的牆上貼了一張：「民雄戰術總監」的名牌，用便利貼寫的。

——

不只是媒體，球隊的未來也開始動起來。

幾間職業球會開始對民雄高中三年級的球員提出接觸，有些甚至希望他們「直接前往報到」，提供職業合約、贊助資源、甚至住房與專屬教練輔導。

Jack一臉茫然：「我還以為會先讓我上大學，然後選修幾堂體育管理……結果是直接跳去練球？」

JJ摸著頭：「他們真的會讓我踢先發嗎？我現在連控球都還不穩……」

小刀湊過來：「如果有職業球隊簽我，我要要求合約裡附贈電動主機。」

祐宇冷笑：「你不會連PS5操作都跑不贏對方邊鋒吧。」

Kevin連續收到三通電話，一度考慮關手機，手指停在關機按鈕上，卻遲遲沒按下去。

這時Leo從後面伸出手，一把把手機抽走，語氣平靜卻堅定：「現在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拿下玉山盃。」

這句話像針戳破了空氣裡漂浮的焦躁。

眾人一時間沉默，然後一個接一個點頭。

Kevin低頭笑了笑：「也是啦。還有兩場。」

JJ握緊毛巾：「不想在最後才輸。」

Toni眨眨眼：「我是還沒打夠啦。」

Leo最後補上一句：「我們不是黑馬，我們是貓。」

小刀立即舉手：「欸那可以換勝利歌嗎？我有個饒舌朋友最近出了一首超洗腦的——」

Rita沒抬頭，冷冷說：「不准改。」

大家爆笑。

——

ZY也沒閒著，他最近開始收到幾家體育頻道的聯絡與關注，甚至還有一支三級聯賽球隊主動聯繫，希望他能在下週前往球隊參與試訓與觀察。

他邊滑手機邊對Rita說：「早個半年，我大概會直接在房間裡尖叫十次，然後印報名表裱框掛起來。現在嘛……」

他轉了轉手機：「現在的聲量，恐怕只有頂級聯賽的高薪合約才能打動我了。」

Rita聞言抬頭，毫不留情地嗆：「講得好像你能踢上熱刺一樣。」

「至少比你兵工廠不崩盤的機率高吧？」ZY立刻反擊。

「我們贏你們的次數，是你從英格蘭踢到威爾斯的長度。」

「你們連奪冠的紀錄，都快變成歷史文物了好嗎？」

兩人你來我往，一口一個「你滾」、「你才滾」，Rita還拿起球隊筆記本朝他頭上敲，ZY則躲到Kevin身後尖叫「她打我！」

Kevin翻了個白眼，「你們就不能談戀愛前先做腦部檢查？」

這時小刀看著他倆笑成一團，問：「欸，他們這樣到底是在曖昧還是結仇？」

JJ說：「都有吧，我覺得他們靠這方式升溫也挺有一套。」

Toni則在後面小聲補一句：「但我們才是被迫共犯欸。」

歡笑聲在主場內蔓延，像是勝利餘韻中的煙火——沒有炸得太誇張，但燒得很久。

——

同一時間，主場也在翻新。

第一筆盃賽轉播權利金到帳後，Tim與Rita帶著報價單與選購清單衝進體育用品店與五金行。

休息室重新粉刷，牆上掛上隊員的合照與勝利剪報。

球員淋浴間整修過，終於不會再突然斷熱水。

儲藏室重新分配，一間變成「戰術指揮室」，另一間則被Rita貼上紙板：「球隊經理辦公室」，裡面是她親自挑的辦公桌、剪片專用螢幕與一排儲物櫃。

Tim老師也獲得一間比較小的儲藏室，門上掛著「顧問辦公室」，雖然裡面依然堆滿鳳梨精力湯與天然果乾，但他擺了一張小木桌與咖啡機。

——

某天下午，主場醫護室內。

Leo坐在床邊，褲腳捲起，一邊讓Lilian貼著冰敷，一邊翻著筆記本。

「最近怎麼樣？」他問。

Lilian聳肩，「其實……比我想的好多了。你知道嗎？我以為被拒絕之後我會很難面對。但後來發現，最難的不是面對別人，是面對自己。」

Leo點點頭，沒說話。

「不過啊——」Lilian笑了一下，「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已經沒什麼好輸的時候，好像反而比較輕鬆了。」

Leo輕聲說：「我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吧。」

她沒接話。

兩人就靜靜坐著，一邊冰敷，一邊看著窗外球場上隊員們的身影。

不知道球隊能走到多遠，

但希望自己，能不負他們的期待。

——

距離準決賽，還有四週。

這將是一場雙回合的準決賽，將決定他們是否能挺進冠軍戰，站上玉山盃的最高舞台。

五月初，決戰將至。




CH15 - 就算只是學生，也能踢進巨蛋

距離準決賽首回合，只剩三天。

民雄高中足球隊預定隔日出發北上，前往台北下榻備戰。這場準決賽將是他們首次挑戰頂級聯賽中的真正冠軍強隊：「內湖軟體鷹FC」。

這支位於台北內湖、企業背景雄厚、隊伍結構完整的球隊，近年來在頂級聯賽勢如破竹，不僅高居聯賽積分榜第一，更是玉山盃頭號奪冠熱門。他們的主場座落於內湖深處，一座五萬席次的現代化巨蛋球場，光是站在場邊，就能感受到規模與氣勢的壓迫。

——

這天訓練結束得比平常早。

陽光還沒完全從豐收體育場斜下去，大家已經脫下裝備、在更衣室洗完澡，有人哼著歌，有人滑手機。YC在戰術室留了很久，連Rita都已經開始整理器材了，他才帶著平板與筆記本慢慢走出來。

「還是不滿意嗎？」Leo邊擦頭髮邊問。

YC點點頭：「我訂了三套應變，但他們太成熟了，根本沒有一種解法是穩的。」

「你不是說戰術是為了讓每個人都多做一步嗎？」Leo笑了笑，「那你也多相信一次他們吧。」

YC沒接話，只是拿起裝滿能量飲的水壺喝了一口，苦笑：「先培養精神吧，戰術留到現場再說。」

——

球場外，天色微暗。

Rita和ZY走在通往外圍道路的斜坡上，兩人沒有牽手，但肩膀時不時輕碰。Rita穿著長袖連帽外套，帽子沒戴起來，長髮束成馬尾；ZY則穿著球隊的訓練服外套，手裡晃著空水壺。

一開始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對話：今天Jack居然把鞋穿反、Sami錯把冰敷貼在Toni背上導致他尖叫——平常的球隊日常。

走了一段，Rita忽然安靜下來。

「你對這場比賽……有什麼感覺嗎？」她望著前方，語氣罕見地安靜。

ZY愣了兩秒，嘴角抽了一下，「我……有點怕吧。也有點興奮。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可能是……怕踢完就沒下一場了？」

Rita點點頭，低聲說：「我也是。但我有在想，如果一切都結束了，我會不會後悔什麼。」

她停頓一下。

「所以我想說，我很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不只是比賽。」

ZY低頭看她的側臉，剛想伸手握住她手指，結果旁邊的便利商店拉門刷地一聲打開。

YC和Leo一人拿著一支冰棒走出來。

「欸欸欸欸欸——這畫面怎麼回事啊？」YC立刻開始起鬨。

Leo笑得快咬掉冰棒：「我們只是買冰欸，你們是在拍偶像劇嗎？」

Rita一瞬間像被打回原形，立刻朝他們比中指：「管你們屁事！」

ZY則是掩面苦笑：「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出現啊？」

最後四人坐在路邊的小公園木椅上，夜風輕輕吹過，樹影隨風晃動。

他們沒再聊戰術，只是閒話家常。

「萬一我們真的挺進冠軍賽，還要準備亞冠資格賽什麼的，我搞不好會想留級一年。」Leo忽然說道，語氣淡淡的，「不然如果只是止步四強，我大概就會直接去職業球隊，選一支適合我的。」

「真的假的？」Rita睜大眼，「你這樣你爸不會殺了你嗎？」

Leo笑笑沒回答。

「我大概還是會考大學吧。」YC說，「但我會繼續踢，繼續研究戰術。說不定哪天能當個教練，專門搞死你們這些球星。」

「欸那我來投資你當俱樂部總監。」Rita舉手，「我也打算兩年後念企管或媒體，反正經營球隊我已經在做了，到時候我就當真正的專業人士。」

「怎麼聽起來你才是最想賺錢的那個？」ZY撇撇嘴。

「至少我不會說自己想賺錢，結果什麼都沒想好。」Rita回嘴。

眾人起鬨，Leo故意用冰棒指著兩人：「你們這是要在我們面前演到什麼時候？」

YC裝模作樣地拿出手機：「直播現場，標題我都想好了：《球隊經理與中場之間不得不說的事》。不過話說回來——」

他把手機對準ZY：「你呢？現在這麼多人問我們的未來，你打算怎樣？當Rita的隨行特助，還是去開球衣電商？」

「我比較想開精力湯副品牌啦，口味叫做『被嗆了也要裝鎮定』。」ZY故意裝鎮定地回答，然後才補上一句比較正經的，「我想過了，職業當然有吸引力，但要真的賺錢，靠踢球是不夠的，頭腦也要動起來。如果沒頂級合約，我大概會去一所有強大足球計畫的大學，邊唸邊參與青訓。」

Leo點點頭：「你這句話說完我都想鼓掌了。」

「我錄下來了喔，拿去幫你做自傳封面標語。」YC搖著手機大笑。

Rita則低聲說：「那我們是不是……都還有一些路要走啊。」

「至少今晚我們走在一起。」Leo說。

那個夜晚，像是大賽前的呼吸，深而穩定，也像是青春裡某段毫無壓力卻永遠銘記的時光。

——

翌日清晨，民雄高中足球社全員集合，搭上遊覽車北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全員遠征台北，氣氛不如以往歡鬧。有人聽音樂、有人閉眼補眠，只有小刀在寫著什麼，看來是更新社群貼文。

車過新竹時開始下雨，天灰得像抹布。到了台北時，已是午後，遠遠望見內湖軟體鷹主場的巨大銀色屋頂。

進入球場參觀的那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彷彿電視裡的世界突然變成現實，那些熟悉的看台、擁擠的媒體區、整齊排列的替補席，每一樣都像巨人留下的腳印。

五萬席座位全部售罄，牆面早已貼滿宣傳旗幟。

ZY站在球門前，望著看台最高處，自言自語：「明天這邊就會有人在罵我……也有人在喊我。」

Jeremy笑著拍他後背：「只要有人記得你是誰，就贏了。」

Rita站在看台最前排，拿著相機拍下每一個人的背影，按快門的手指微微顫抖。

這場比賽，是民雄第一次，也是他們不能輸的時候。




CH16 - 吵雜的巨蛋，靜默的進球

五萬人坐滿的內湖巨蛋，巨大的音浪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下，像是有形的壓力籠罩在草皮上。內湖軟體鷹FC的主場氛圍毫不留情地壓迫著這支學生軍團。

但也令人動容的是，內湖球團出於敬意，特別開放近兩萬個座位給民雄支持者購票。一片片「打貓出征」的旗幟、高舉的逗貓棒，甚至還有觀眾身穿自製的貓裝出現在觀眾席，一時間像是把豐收體育場的氣氛移植了過來。

上半場踢得沉穩，兩邊皆未破門。

內湖軟體鷹FC展現出高度紀律與成熟的節奏運用，傳導精準、壓迫有序，但始終未全力壓上，看得出有試探意味。

民雄則以3-4-2-1守中帶反，以穩為主。

中場哨音一響，球員們魚貫走入客隊休息室——一間配有獨立浴室、冷熱飲機與戰術螢幕的大空間，比起他們在豐收球場的儲藏室豪華太多。

YC站在戰術白板前，手指不停轉動筆蓋：「他們上半場根本沒認真，這就是他們在打國際盃時常用的節奏試探。下半場會開始調整陣線，壓迫更積極，我們要調陣——改回3-4-3。」

他一邊畫板：「ZY、Yang頂到兩邊邊鋒，Kevin、Toni前後拉扯。我跟Leo留意後場控制，斷球後兩翼推進，全隊站位上提半格。」

Tim難得補充：「我數過，他們教練團現場有9人，各角度錄影、紀錄，甚至還有一位在我們替補席對面用望遠鏡盯著我們。」

一陣靜默。

Leo舉起頭盔般的護腿板，敲了兩下：「這是我們能站上這裡的最後機會。我不知道未來我們會在哪裡，但現在，就把這五萬人——全部變成安靜的背景。」

全場沸騰，眾人高聲吶喊，衝回球場。

——

下半場一開始，內湖果然如預期轉為高位壓迫。

第49分鐘，他們在右邊連續突破製造角球，Kevin倒地封堵對手射門，擦著門柱飛出；第54分鐘，Jeremy飛撲封出對方中路強射，掌聲響徹半場。

第57分鐘，民雄反攻成功，左霸天斷球後長傳邊路，ZY接球後連過兩人下底傳中，Toni門前滑鏟差一點破門。

第60分鐘，球終於進了。

ZY在右邊高位壓迫成功，奪球後往禁區殺入，對方門將選擇出擊，他冷靜橫傳，Toni推射破門。

0:1。

台北巨蛋安靜了一瞬。

但內湖不是軟腳隊。

第66分鐘，內湖扳回一球，中場中路渾戰中強行推進打穿防線，Jeremy飛身撲救未及。

1:1。

觀眾席爆出如雷歡呼，但民雄沒垮。

第72分鐘，Leo後場發動長傳，Yang飛奔接應後急停過人，再次切入底線傳中，Kevin插上頂進。

1:2。

全場貓迷高喊「民雄！民雄！」

第83分鐘，對方中衛傳球失誤，YC中場攔截，分球給左邊的ZY，他晃過一人後內切起腳——球應聲入網。

1:3。

巨蛋陷入另一種靜默。

比賽結束哨音響起，全場震耳欲聾，但此刻只有民雄替補席衝進場內，眾人抱作一團。

就在這混亂與歡呼交織的場邊，一名穿著全黑教練外套的男子從內湖主隊席方向緩步走來。

他是內湖軟體鷹FC的主帥，高大沉穩，表情平靜卻銳利。他走向還在收拾戰術資料的Tim，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

「是那個13號的YC主導的策略嗎？」他用平穩的語氣問，聲音不高卻清晰。

Tim有些錯愕地點頭。

對方主帥微微一笑：「真是出色的孩子，很難相信是高中生呢。」然後便轉身離去。

這一幕被在場的球員們看在眼裡，氣氛瞬間安靜下來。

Leo低聲說：「這就是頂級職業球隊啊……連輸球都輸得這麼冷靜。」

YC握著筆記本的手略微收緊。

民雄眾人彼此對望，不只是敬畏，而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他們踏進的，是不容小覷的舞台。

Rita站在場邊，雙手掩面，忍住了喊叫，但眼眶發紅。

Jeremy跪在地上高舉雙手，小刀則抱著Leo轉了三圈差點摔倒。

——

當晚，全隊來到內湖一間知名飯店的中式餐館吃飯。

大家都開心，卻又說不清那種開心是不是放心，還是某種暫時的超脫。

菜一盤盤送上來，Toni與Jack拼命扒飯，小刀在偷拍大家吃飯時的照片說要剪成慶功短片，還逼Sami擺出怪表情。

祐宇則靠在椅背上，邊滑手機邊說：「你們都沒上PTT喔？剛剛有人開直播說我們這場會輸欸，還打下注盤。」

JJ冷不防問他：「那你有下注嗎？」

「有啊，壓我們贏三球。」

「難怪你防守特別拚。」Kevin笑。

左霸天一邊咬雞腿一邊說：「我剛剛真的快抽筋，想說如果現在受傷就沒得上主場了。」

Jeremy坐在椅子邊沿，靜靜聽大家說話，還不時對隔壁的Kevin小聲討論點球預備策略。

而YC與Leo則語氣一貫低沉，坐在餐桌尾端，一邊喝湯一邊小聲討論：「剛剛那個主帥……看起來很禮貌，但我總覺得他在記我們的弱點。」

「嗯，而且他根本沒慌，甚至感覺他是故意讓我們走進去。」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次回合會變難，我們得先做好最壞準備。」

Rita則默默傳了幾張比賽照片給贊助商社群帳號，嘴角一邊笑著，但偶爾也抬頭看著YC的方向發愣。

Lilian雖然沉默，但也不時記錄球員肌肉痠痛反應的數據，還偷塞了止痛貼片給剛喊腿麻的Kevin。

而ZY，看著窗外台北的夜色，一手支著下巴，心裡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有Rita偶爾往他方向看了幾眼，沒說話。

這只是首回合，真正的挑戰，還在一週後。




豐收體育場這天爆滿，4000席座無虛席。陽光灑落在觀眾席間，高舉的逗貓棒與寫著「貓隊制霸」的手繪布條迎風飄揚。許多人來自外縣市，特地為這場期待已久的逆轉大戰而來。

觀眾席外還搭起了臨時轉播棚，學生記者與地方電台主持人熱情地在鏡頭前介紹著這場比賽的背景——民雄貓隊 vs. 頂級聯賽冠軍隊伍，內湖軟體鷹FC。

就在這週，內湖軟體鷹已經提前鎖定聯賽冠軍，他們接下來的目標只剩玉山盃冠軍。

——

賽前，民雄的休息室氣氛異常安靜。

YC站在戰術白板前，Leo坐在長椅上，全隊目光集中在他們身上。

「今天，我們要做一件很難的事。」YC開場語氣低沉。「陣型會變，我們開場就全力壓迫，務必在上半場再拿下兩球。之後轉守，撐到底。」

他轉身在白板上寫下新佈陣：「3-4-1-2。」

「前鋒是Toni與小刀，影子前鋒由ZY一人負責。中場我們保持高密度，兩翼祐宇與Sami大幅壓上。後防Jack、凱爾與左霸天，Leo今天替補。」

全場倒抽一口氣。

Leo站起身：「是我自己提的。這樣調整比較合理。」

他語氣平靜，但目光堅定：「如果這是最後一場，我希望大家有機會真正證明自己。」

眾人同時點頭。

——

比賽開始，觀眾席響起震天歡呼。

第1分鐘，ZY從中路搶斷後迅速分球給小刀，後者帶球切入直塞Toni，Toni在禁區邊緣冷靜施射——破門！

1:0，民雄開局閃電進球！

觀眾席陷入狂熱，Rita在場邊差點把手裡的戰術板丟出去，笑得幾乎跳起來。

而在回防過程中，ZY回頭望了一眼場邊，恰好與Rita目光交會。

她揚起手中的記錄板，筆心朝著他，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他沒笑，但明顯鬆了口氣。

——

之後比賽陷入膠著。

第35分鐘，內湖軟體鷹換人調整中場，氣勢明顯轉強，一次右路快攻切入禁區，Jeremy神速出擊、橫身撲出，將球擋出底線。

觀眾席響起如海浪般的歡呼聲。

第43分鐘，民雄角球機會，Jack衝頂頭槌略高。

第45分鐘，終場哨音響起。

民雄半場1:0領先，總比分來到4:1。

球員魚貫返回通道，Leo拖在隊伍最後，正準備走進時被人叫住。

內湖主帥走了過來。

「今天也很精彩啊。」他微笑著。

Leo警戒地看著他。

對方卻只是淡淡說：「請幫我跟13號說，看他接不接得住我接下來的球。我很期待喔。」

Leo微微皺眉，沒回話，只是點頭。

這場比賽，還遠遠沒結束。




CH18 - 讀秒之戰

「這是心理戰，而且是衝著我來的。」YC在休息室這麼說，語氣平靜，眼神卻鋒利得像刀。

雖然沒能達成上半場預期的雙進球優勢，但他並未猶豫，反而提前決定變陣。

「我們上 5-2-3。」他在戰術板上迅速畫出圖像。「Sami推到前鋒線，左霸天從中衛移到左翼衛，ZY回撤進中場和我搭檔。Kevin站回後衛線，但還是維持他的自由走位，當一個介於後衛與防守中場之間的角色。」

策略很清楚——站位不能太低，防守為主，但一旦奪球就立刻啟動中長傳反擊。

Leo坐在一旁，輕聲補了一句：「我們不能等對方先下手。」

——

下半場開始。

內湖軟體鷹果然加壓。

中場傳導節奏提高，左右移動頻繁，前鋒與中場之間的換位與壓迫幾乎沒有喘息空檔。民雄後防線穩固，但在對方前鋒刻意的挑釁與騷擾之下，凱爾與ZY逐漸出現動搖。

第54分鐘，對方左中場用一個假動作晃開Kevin後斜塞直傳，前鋒一腳爆射——球進了。

1:1，總比分 4:2。

凱爾懊惱地跺腳，ZY搖頭不語。

場邊的YC立刻對Tim做出換人手勢，Leo站起來熱身。

第58分鐘，Leo換下凱爾，走上場時順手拍了ZY後腦一下：「醒醒，現在才開始。」

YC也走近場邊，手刀敲了ZY的背一下：「別讓他們把你氣亂，記住你來這裡是幹嘛的。」

——

比賽進入60分鐘後，內湖軟體鷹全面壓上，開始頻繁遠射與突入。

祐宇接到YC指示後開始嘗試幾次中場長傳給小刀，但對方後衛及時回防，進攻幾次無果。

第67分鐘，對方再度在中路尋得空檔，一記直塞穿破Jack與左霸天的站位，對方前鋒單刀冷靜射門，Jeremy撲救不及。

1:2，總比分 4:3。

氣氛驟然緊繃，觀眾席一片躁動。

第75分鐘，對手一次進攻倒地，裁判吹停。

趁這空檔，YC站起來喊：「轉陣！」

現場教練板迅速寫下：3-4-2-1。

Leo看了一眼，點頭照辦。

球重新開踢。

這次民雄不再等待，而是主動壓上。Kevin與YC配合推進，快速轉移至左路，Sami與左霸天連線突破傳中，ZY橫向跑動後倒地射門——球進了！

2:2，總比分 5:3。

Rita在場邊尖叫到破音，連手上的筆都甩飛出去。

ZY爬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場邊，她正在笑，眼裡有光。

——

第85分鐘，內湖再次換人，中場投入兩名具備創造力的球員，加強節奏與穿透。

第88分鐘，一次邊路突破內切中傳，中場直塞，對方9號前鋒再下一城。

2:3，總比分 5:4。

觀眾席有人開始站起來喊叫，氣氛已不再單純是比賽，而像是一場呼吸與心跳的對決。

進入補時。

民雄獲得角球，最後一搏。

Jack衝上去，左霸天準備開球，全隊壓入禁區——但角球被解圍！

內湖反擊，球迅速轉移至中場。

YC眼神一凜，立刻回撤，面對四名對方球員單挑，他預判下一步，果斷伸腳斷球——成功！

但第五名從遠處高速衝刺而來，補防未及，球被攔下後一腳抽射——

球入。

第99分鐘，總比分追平為 5:5。

豐收體育場靜默一秒後，爆出巨大的聲浪。

Rita手指握緊，嘴唇發白，攝影機還懸在肩上，卻忘了按錄影。

ZY跪坐在草地上，雙手捂著臉。

Jeremy低頭捶地，Leo緊咬牙關。

這場比賽，進入延長。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一場又一場，只想贏球。每一個衝刺，每一次盤球，他都不是為了成名或合約，而是想看到隊友們笑、看到對手不甘、看到觀眾爆炸的那一刻。

但當連YC都有些無能為力時，那種渴望贏的心，竟成了焦躁。他知道，不只他，大家都一樣。

——

PK大戰。

第一輪，YC挺身而出。

他深呼吸，起腳——進！

第二輪，Leo走上球點，穩穩踢入，動作冷靜得像老職業。

第三輪，輪到ZY。

他站在罰球點前，眼神有些飄。Rita站在攝影棚邊緣，握著攝影機但沒拍，只是盯著他。

他看到了，然後抿嘴一笑。

助跑，射門——進！

第四輪，Jeremy直接開踢，彈地球射入。

第四輪對手也穩穩踢進。

第五輪，Toni站上球點，全場屏息。

他深吸一口氣，助跑——

球打在門柱上，彈出。

觀眾一陣驚呼。

Jeremy站回門前，準備撲第五輪。他知道，只要這球進了——他們就結束了。

對方助跑、起腳——射門。

Jeremy判斷方向正確，飛撲——指尖碰到球皮，但力道太強，球入網。

全場鴉雀無聲。

比數 4:5。

民雄，止步四強。

CH20 - 直到最後一哩路

玉山盃，就這樣落幕了。

一週後，內湖軟體鷹FC在8萬人湧入的台北足球場中，以3:1擊敗了他們多年宿敵——台北傳統豪門「劍潭虎FC」，正式成為本賽季的國內雙冠王。他們的目標明確：下賽季，重返亞冠，挑戰亞洲最強舞台。

而在觀眾席最高處的VIP包廂裡，民雄高中足球隊的所有隊員整齊就座。

他們此行不是為了觀戰，而是要見證一場榮耀的頒獎典禮——

Toni，榮獲玉山盃金靴獎。

ZY，奪下全賽事助攻王。

兩位高中生站上國內頂級殿堂，創下前無古人的紀錄。

那晚沒有人再提四強失利的事，也沒有人怪Toni罰失點球。因為大家都知道，那已經是極限。

Toni在頒獎後回到包廂，雙眼微紅，卻還是像平常一樣笑嘻嘻地問：「等等晚餐可以吃韓式烤肉嗎？」

——

民雄的傳奇雖止步四強，但卻成為這屆玉山盃永遠的故事。媒體持續報導、網路討論不斷，球隊還應邀上了電視訪談節目。

在節目尾聲，主持人被隊員們拱著話題，調侃聲中興致大起，便故作正經地問ZY：「所以你跟經理的關係，到底要不要給個答案？」

ZY一臉無奈，但嘴角帶笑：「我說實話好了——她很兇，但我很喜歡她。」

Rita在螢幕另一邊爆紅，留言區瞬間灌滿「青春點滿」與「貓隊CP鎖死」。

這段突如其來的青春愛情插曲也讓節目收視率暴漲，成為當週熱搜關鍵字。

——

比賽後，高三學長姐陸續準備畢業。

足球社迎來爆炸性的發展，新生湧入數十人。YC正式接下社長職務，預計從八月的高中聯賽盃重新出發，目標很清楚：明年，再戰玉山盃。

在贊助商的支持下，豐收體育場也完成續約，未來五年，這片場地將繼續是民雄的主場。

——

六月初，一通英文濃重口音的國際電話打進了豐收體育場。

「Hello, this is from Liverpool Football Club—」

現場一陣騷動，小刀直接拿手機錄音，Sami一臉困惑地轉頭問：「他們是要訂精力湯嗎？」

直到Tim老師火速趕到，接起電話，來回確認了十幾次，才終於弄明白狀況。

「Leo，你、你被利物浦邀請了。」他幾乎是結結巴巴地說出來。

那是——Leo，收到來自利物浦一線體系的正式合約邀請，進入主隊訓練名單，隨時有機會登上職業賽場。

一瞬間，全隊群組大爆炸。

YC在教練室看訊息時差點打翻戰術板，還拿出紙筆演算英超時間差，念念有詞地說：「利物浦欸...Leo那個白癡，一定會找一堆藉口，萬一他敢拒絕，我一定會殺了他。」

Rita當下衝進儲藏室，拉著ZY喊：「喂！他要變成你那個北倫敦死對頭的敵人了！」

ZY翻了個白眼：「你是說那支在安菲爾德踢破我們球員頭的球隊嗎？還是那支被誤判送大禮、我們靠VAR撿到勝利就被你們吵一整年的球隊？」

Rita雙手抱胸：「你們根本是VAR之子！我每次想到你們贏那場都會胃痛。你這麼激動，還不趕快打破Leo的頭先報復一下？」

ZY一邊笑一邊說：「別急，我會祝福他進不了先發的。」

Leo看到大家的反應，只是靦腆笑著說：「我還沒答應啦。」

「屁啦！你明天就在Anfield拍照打卡了吧！」Kevin從走廊大喊。

那天晚上，所有人忍不住再度聚集到球場，一邊烤肉一邊討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邊為Leo未來乾杯。

這是他們的朋友、隊長——也是民雄的光。

Kevin也不遑多讓，靠著玉山盃的穩定表現與還可接受的學業成績，成功錄取國立體育大學。

Lilian六月中錄取台大物理治療系，在最後一次球隊聚會中她說：「如果有一天，能再回到職業隊擔任隊醫，我一定會第一個報名。」

Rita默默握住她的手：「我會在那邊等妳。」

——

六月中，內湖軟體鷹FC主帥駕車南下，一台銀色休旅車搖搖晃晃地停在豐收體育場外。他穿著運動拖鞋、灰T恤，手裡還提著一袋超商咖啡與早餐三明治。

他一走進場就大聲喊：「你們這戰術板還在用白板筆？我以為你們進了四強至少會升級觸控螢幕啊。」

正在布置戰術板的YC愣了一下，轉身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教練？」

主帥走近，一屁股坐在旁邊空椅上，把早餐放下來，從背包掏出厚厚的比賽筆記，鋪在桌上。

「我今天不是來炫耀的，是真的有事找你。你有天份，要不要來受訓？」

YC一臉錯愕。

主帥眼神一轉，語氣忽然像在說笑：「我們球隊缺一個腦袋清楚的戰術腦。你知道嗎？我那場四強，是不是調陣三次都被你嗅出來？我當時在場邊看你指揮的時候，心裡真的很想問：這小子是幾歲？」

YC略帶困惑地笑了笑，還沒開口，他又補一句：「我不是來搶人的，我知道你還想讀大學，但我們可以談一個雙軌系統，一邊念書，一邊在我們俱樂部受訓。我不缺少年天才，但我缺不怕講戰術、還會帶隊的年輕人。」

兩人越聊越深入。

主帥甚至掀開自己筆記本裡的佈陣圖：「我那時的第五人補位，是不是被你提前墮後擋了第一波？你那個『一字型』站位，其實不錯，但如果你願意學，我有三套模組可以教你怎麼針對亞冠強隊打轉移戰。」

聊著聊著，天都快黑了。

YC最後低聲說：「我還是想考大學，完成我的人生規劃。但……我也不想停下來。」

主帥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那就這麼說定。考上了，我們就簽。你大學讀書，我讓你參加戰術部門，還會讓你跟青年隊跑戰術訓練。我不保證你能立刻當教練，但我保證三年內，你會成為全台灣最懂足球的年輕人。」

兩人握手。

那是民雄午後最燦爛的一道陽光，也是一場未來的開場哨。

——

畢業典禮的隔天下午。

陽光落在豐收體育場西側看台，草皮像鋪了一層光芒。ZY穿著學校的短袖POLO衫，坐在座椅上，右腳輕輕地滾動著球，眼神一會兒看著草地、一會兒看著手機裡那段絕殺片段。

Rita穿著白色襯衫與牛仔裙，綁著馬尾，走上階梯，步伐輕快卻不經意踢了一腳碎石。「還在看喔？」她坐到他身旁，輕聲問。

「沒有啦，剛剛…剛剛才打開而已。」ZY語氣有些慌亂，立刻關上螢幕。

兩人靠得很近，肩膀隱約碰觸，誰都沒移開。

兩人從比賽聊到英超上季狀況，一路從VAR講到積分榜，再到Solanke錯失空門、Rice貼文限動，嘴砲話題沒停過。

Rita終於忍不住翻白眼：「你不嘴一下Rice會死是不是？」

「蛤？妳家？那我是誰家的？而且他又沒進幾球。」

Rita原本還想回嘴，但被那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她眼神飄了一下，語氣有些裝鎮定地回：「不知道……可能是某支公雞球隊的吧？」語尾微顫，像是嘴硬中的一絲害羞。

「而且至少Rice是現在最穩定的防守中場，你們那個Bissouma光是粗野就足夠上新聞了吧。」

「粗野？至少我們還有Solanke啊，現在都能當你們Havertz的教科書了。」

「Solanke？你是說那個被你們吹上天，結果進球還要靠偏門反彈那位嗎？」

「總比你們Havertz自己摔倒還要舉手要點球強吧？」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火力全開，笑聲連番爆出。

「你再嘴Rice一句，我馬上把你的球丟進排水溝。」Rita嘴角上揚，但手已經悄悄伸向他腳邊的球。

ZY一臉無辜：「Rice現在只會發IG限動好嗎？我們Solanke連你們球門都進了三次了。」

「是喔？結果你們還不是第六名收場？」

「但我們還有希望，你們呢？歐戰看到手軟吧。」

Rita皺鼻一笑：「嘴硬。」

「嘴甜妳才會怕吧。」ZY小聲補了一句，明明像開玩笑，但語氣明顯軟了一階。

她瞪他一眼，但沒有回話，只是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

陽光落下，兩人的影子交疊，暈成一團。

而她的手機桌布，已經換成那張——ZY 傳出絕殺傳球後，全隊蜂擁而上、將他團團擁抱的畫面。

畫面中，他笑得比誰都開心。

——

不遠處，Leo與YC身穿畢業典禮的禮花走上看台。

Leo一手還拿著咖啡，一邊喊道：「喂喂喂，你們兩個又在熱身誰先氣死誰嗎？」

「是她先說Rice的，我只是禮貌回應。」ZY一臉無辜地攤手。

Rita翻了個白眼，嘴角卻偷偷上揚。

四人並肩坐下，原本只是打鬧，卻慢慢聊起了正事。

Leo先開口：「說真的，我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要飛去英國這件事，連飛機票都還沒敢看。真的要去利物浦了欸……」

「我們會在線上抓你練戰術的，別想偷懶。」YC說，語氣輕鬆，但眼神裡滿是不捨。

「如果你能在英格蘭站穩，我們明年玉山盃的劇情就更好看了。」Rita說著，拍了拍Leo的肩膀。

「嘿，那你們呢？」Leo看向三人。

YC歪頭想了想：「我留校，帶新人、做戰術，順便看對面對小倆口，繼續鬥嘴消磨青春。」他指了指Rita與ZY，語氣帶笑。

「我要讓下一屆貓隊更強。」他語氣忽然正經了起來，「至少，要在我手上，把冠軍留在民雄。」

Rita也說：「紀錄片計畫，總是要繼續的吧！這可是我最驕傲的作品呢！還要打理球隊、照顧你們這群廢柴。」YC與ZY露出了一臉不悅，大家又笑開了。
「我想要把這支隊伍經營得更有系統一點。經理系統、球隊管理系統...這些都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ZY笑了笑，但這次語氣比平常更堅定：「我應該會往陽明交大的體育經營系試試看，那邊也有和在地球隊合作的制度，踢球、念書兩不誤。我也開始整理自己的比賽影片，準備申請球探計畫。你們都要前進，我也不能落後。」

他頓了一下，嘴角浮出熟悉的笑意：「當然啦，明年最重要的還是——出更多貓隊週邊，賺大錢。」

「你就知道錢。」Rita撇嘴。

「這才是真正的我啊。」ZY一臉驕傲地說。

Leo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他們，緩緩笑了出來：「真好啊，我們還有這麼多目標。」

YC點點頭：「而且我們都知道，下一頁——不是句點，是逗號。」

四人的笑聲，就這麼在球場上飄蕩，像風一樣。

民雄的傳奇，結束在這個午後。

但他們知道，未完待續。

CH21 - 再見，打貓的午後

ZY匆匆抵達希斯洛機場時，倫敦的天空意外放晴。旅客推著行李車穿梭，語言交錯、步伐匆忙，但在入境大廳某個角落，Rita靠在一根大理石柱上，雙手插在長風衣口袋裡，正百無聊賴地滑著手機。

她抬頭，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推著黑色行李箱衝過來。

「你怎麼還是一樣愛遲到？」她側過臉說。

「不是遲到，是進場時間精算。」ZY笑著回嘴，行李箱在地面咯咯作響。

這是他們交往的第七年。從民雄高中走出來的兩人，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球場上各自闖蕩，聚少離多，但每天線上的鬥嘴從未間斷。愛情有時像場長達90分鐘的防守戰，而他們早就習慣不靠奇蹟進球。

ZY在大三時就被J聯盟的川崎前鋒挖角，兩年後轉戰法甲的里昂，如今則效力德甲的法蘭克福，是聯盟炙手可熱的進攻中場。他的場上風格早已與高中時截然不同，成熟、果斷、仍舊自私——只是那種「要球、要勝利、也要全世界看到他」的自私。他時常跟經紀人討論下一站，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北倫敦。他一直想穿上那身白色球衣，在熟悉又敵對的城市比賽，甚至為此多次主動聯絡熱刺方。然而他的身價早已飆漲，經紀人曾無奈表示：「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划算的天才』了，你不太符合熱刺強調CP值的策略。」這樣的說法讓他鬱悶，但卻絲毫沒有削減他對那支球隊的執念——還時常在Rita面前提起，被她用眼神賞白眼。

Rita的路同樣精彩。大學讀完傳播後赴美攻讀運動經營管理，實習、轉職、遷徙，她像把自己當成品牌來經營。最後，居然踏入她從小夢寐以求的球會——兵工廠，成為經營團隊的核心成員。從高層會議到球迷行銷，她樣樣不讓，甚至有時候還要對抗來自教練團與董事會的雙重壓力。她手機裡儲存著不少聯絡人，但最讓她得意的，是那串名字：「Declan Rice」。她曾笑說那是她職涯里程碑之一——能直接對接一線球星(尤其是自己的童年偶像)，代表自己的專業被認可。但這事讓ZY困擾了許久，尤其是在某次聚會上，他終於忍不住當著Rice本人的面說：「你知道她是我女朋友吧？你居然是她的童年偶像，她現在還把拿到你電話當成職涯里程碑。」

那次之後，Rita雖然嘴上說ZY幼稚，但其實覺得好氣又好笑，還把這段對話當成笑話講給大家聽。

他們一路開車前往倫敦北方，先繞去維多莉亞車站接了遠從西班牙趕來的YC。

他身穿巴薩訓練服，手上提著平板，背後背包鼓鼓的，全是戰術筆記與數據資料。七年來，他的旅程一點也不輕鬆。從帶領民雄高中奪下兩次高中聯賽杯冠軍，成為內湖軟體鷹的頭號新星四年，到旅歐後短暫效力於義甲的尤文圖斯，最終轉戰西甲豪門巴塞隆納。他雖不是場上最搶眼的球星，卻是教練團最倚重的戰術型中場——被西媒譽為「新一代布斯克茨」，甚至被邀請參與每場一軍戰術會議，成為少數現役球員中，同時被視為未來教練人選的中場球員。

車門打開，YC一邊低頭滑著平板一邊走近，嘴裡還碎念著：「你們再晚到一分鐘，我看球賽就要開始了。」

「不是都確定奪冠了，你是打算來英國還要開會嗎？」Rita笑問，一邊接過他背上的戰術包。

「不然我手上這份報告是要拿去鋪野餐墊？」YC翻了翻眼，又瞄了她一眼：「巴賽隆納的戰術體系，是靠著強大的數據跟詳細的戰術規劃來完成的。你們每個人都需要學學，要不要我來開一堂課？」

「是要順便配訓午餐還附小考那種嗎？」ZY湊過來接話，「我七年前就聽不懂你在講什麼，現在你還能用三種語言講一樣聽不懂的東西。」

「我七年前就有戰術魂，現在只是更值錢了。」YC嘴角微揚。

車子接著轉往王十字車站，準備迎接另外三位老朋友。

Kevin率先伸出頭：「你們吵完啦？可以上車了沒？」

Kevin現在是苗栗石虎FC的隊長，也是台灣超級聯賽的招牌球星。Tim老師這次沒能來，被Kevin私下爆料是因為球隊臨時抓他代班當講評，羨慕得要命。

Jeremy和祐宇也坐在車裡，兩人如今分別效力歐洲球隊。Jeremy目前效力於比甲的布魯日俱樂部，主打門將輪替，且在歐戰中有過精彩撲救；祐宇則加入了瑞士超級聯賽的年輕人隊，擔任主力邊後衛，因其長傳精準與攻防兼具而備受矚目。

Jeremy近年還跨足公益活動，是台灣青少年足球的代言人之一。

車內話題一路從誰的體脂上升、誰最近IG追蹤暴增，還有誰在國家隊的內部群組最愛亂講話。幾人邊講邊笑，Kevin一邊滑手機一邊說：「欸欸你們有看那個世界盃預選賽的回放嗎？Jeremy那撲救我看三十次都還是覺得太誇張。」

「還不是因為你站太前面，我才會撲那球好嗎？」Jeremy回嘴。

祐宇靠在車窗邊，補了一句：「你們吵這麼多年了還沒膩喔？我都已經進國家隊四年了，每年都聽這組合。」

Rita邊開車邊笑：「還不是因為你們整隊民雄幫包下了大半個先發陣容。」

「這也不能怪我們吧，誰叫我們高中那屆這麼猛。」ZY聳肩補刀。

Kevin裝模作樣地說：「我們這叫『打貓世代』，代表台灣足球的光榮與混亂。」

「混亂部分百分之七十來自你。」YC翻了一頁平板上的比賽數據，一臉淡定補刀。

「抱歉欸，當年你設計那套高位逼搶，我要不亂踢我們早就被屠了。」Kevin笑答。

「還有那場你踩到球滑倒，害我戰術被懷疑。」YC回敬。

全車再次爆笑。

車內笑聲四起，就在這陣笑聲中，他們一路開到了溫布利球場外。

遠遠看見那面紅色旗幟高掛在球場正門——Leo的肖像就印在中央。

這次他將代表利物浦出戰英格蘭足總盃決賽，作為先發中衛登場。

「那個從前英語連『offside』都念錯的傢伙，現在居然連BBC都能上字幕。」Rita感嘆。

「而且他的口音現在根本聽不懂。」ZY笑著搖頭。

「我上次跟他討論到一半，他突然用利物浦口音講 'we go hard in the box lad'，我以為他在罵人。」YC無奈補充，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他們一行人走入球場，在貴賓包廂與Toni與小刀會合。Toni現在效力里茲聯，小刀則穿上了熱刺的球衣，成為球隊鋒線的重要一員。

「怎麼？終於來看正統北倫敦球隊的比賽啦？」小刀一見面就開始嘴。

「拜託，我們是來看Leo的，又不是來看你熱刺的奇蹟保六劇場。」Rita立刻開火。

ZY則一臉敬畏又忍不住八卦地湊過去：「欸欸欸，小刀你們更衣室真的貼著Son的進球剪報當作祈福用嗎？」

小刀翻了個白眼：「你是記者轉行嗎？怎麼問題這麼多？」

「不是啦，我只是……想確定一下哪天我真的來了，會不會被當神主牌供著。」

「你就當作來還願吧。」小刀笑答。

「能踢熱刺……你是我永遠的偶像，拜託下賽季要爭氣一點啊！」ZY補了一句，還深深鞠了個躬。

Rita忍不住吐槽：「你們這群男人的感情邏輯真的很詭異欸。」

「戰術講不贏球評，嘴砲總得拿回點比分吧。」YC說完，還故意抿一口運動水壺，擺出「講完不准反駁」的表情。

一行人笑聲不斷地進入包廂，坐下時剛好看到Leo帶著隊徽走上球場。

現場數萬名觀眾起立歡呼。那一刻，他們彷彿又看見了高中時那個在玉山盃挺身而出，頂著逆境用血汗守下防線的隊長。

Rita悄悄拍下照片傳給Lilian。

「她現在應該也快忙死了吧。」

Lilian如今是台灣國家隊醫療團的團長，帶著她的團隊在世界盃預選賽東奔西跑。

「我問她要不要來倫敦，她說她如果放假，第一站就是來看我們。」

球賽即將開始，燈光打下，音樂響起，四面看台如浪翻湧。

「欸。」

Rita低聲說。

「什麼？」

「還記得第一次在豐收體育場那場比賽嗎？」

ZY點頭。

「我現在才發現……我們真的走了這麼遠。」她望著球場中央，聲音平靜卻溫柔。

「但感覺還是像昨天一樣。」ZY說，然後補上一句：「雖然你現在還是很兇。」

「欸欸，等一下，等你們感性完，我要提醒你們——Leo今天對到的是我們上週才分析過的曼聯。」YC一邊調出影片資料，「你們等下看他怎麼處理後場傳導，那是我上次吃飯建議他做的佈局。」

「你是不是連來看比賽都不放過人家啊？」Rita忍不住吐槽。

「分析魂不滅。」YC理直氣壯。

Rita一拳輕捶在他肩膀上。

他們都笑了。

因為這不是結束，是更遠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