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生成器 Try-out - 推理02: 學園祭連環失竊事件(4o版



使用GPT4o

標題透過規則自動生成

須符合劇情,且要把握幽默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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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辣雞翅與爵士樂

雨下得正大。

傍晚五點半,台北二中歷史研究社的社辦裡,傳來老式音響播放出的顫抖聲。那是一張1971年錄製的現場爵士演奏,The Meters於紐奧良Maple Leaf Bar的非正式錄音,音質粗糙,卻帶著一種汗水與酗酒的真實感。每當鼓點與節奏吉他交錯進入一種令人心癢的groove時,坐在老舊木椅上的林哲宇就會下意識地用腳打拍子,像是與遙遠的過去同步。

“YC,這是你上次說的那張?”他轉頭問。

坐在窗邊看著雨水滴落的YC點了點頭,把黑膠封面舉起來晃了晃。“沒錯。《Funkify Your Life》。現場錄音版本。這段solo後面還有人喊‘Spicy Chicken Wing’,超紐奧良。”

哲宇笑了笑。“原來曲名是這樣來的。”

在這個已經有些年頭的社辦裡,書架歪斜地靠在牆邊,上頭擺滿各種泛黃的地方志與未整理的學生刊物。而另一側牆邊,一塊用來寫社團事項的白板此刻還留著上次社課的題目:「日治時期的街區發展與台北盆地水系變遷」。

而今天社團其實沒課,只是哲宇和YC習慣在這種時候窩在這裡,播放黑膠,聊天,或試著解釋一些完全沒人想聽懂的歷史趣事。

他們的對話被打斷是因為社辦門開了。

“你們兩個又來放音樂喔?”那是一個清亮的女生聲音。

哲宇回頭,看見Lily站在門口,撐著一把半濕的摺疊傘,身上還穿著外套。

“今天社課不是取消了嗎?”YC問。

“我知道啊。”Lily走進來,把傘收起來放在角落,順手從書架抽出一本《台北城歷史圖錄》。她動作自然,像是早就把這裡當作第二個教室。“但你們兩個不也在?”

哲宇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YC搖了搖頭:“我們在做重要的文化考察。”他舉起唱片封面。“你看,這可是街頭文化的里程碑。”

Lily翻了翻手上的書,淡淡說:“你們應該更在意的是學園祭吧?”

哲宇的表情明顯一變。

是的,學園祭即將來臨。歷史研究社雖然人數稀少,卻照例被分配到一個攤位,而根據Leo學長的說法,今年要做的是「校園都市傳說的歷史學解析」。

也就是說,他們打算把歷年來校內流傳的靈異事件、學生筆記本裡的怪談,甚至是老教官說過的鬼故事,整理成一個類似展覽的攤位,用各種歷史資料來解釋其可能的根源與脈絡。

只是…這個想法好像目前還沒人真的開始動手做。

“Leo學長呢?”哲宇問。

“他今天說要去找資料。”Lily回答。“但我剛才在圖書館沒看到他。”

YC撇撇嘴:“我們社長是不是又躲起來看什麼戰史漫畫?”

這時,一道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沒有。”

三人一齊轉頭。Leo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連帽外套,頭髮有些濕,右手提著一個牛皮紙袋。

“我剛才在附近的二手書店找到一些東西。”

他走進來,把袋子放在桌上,拿出兩本書與一疊影印紙。

“這些是我找到關於我們學校早期歷史的一些報導,裡面提到以前校門外有個未命名的攤販,據說跟一個失蹤案有關。”

“真的假的?”YC一下就提起興趣。“失蹤案?”

Leo點點頭。“是1979年,有個高三生畢業後消失了,他的名字在校刊裡沒有紀錄,但畢冊有他的照片,署名是『Only Summer』。”

哲宇聽到這個名字,腦中卻立刻閃過另一個畫面——那是在課堂上坐在斜前方的Summer。她總是靠窗,白襯衫下的鎖骨如雪,無論是午睡、聽課、還是偶爾打開的隨身CD播放器,都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Only Summer…”他輕聲念出來。

Lily抬起頭,眼神閃過一絲困惑。“那不是…”

Leo似乎沒注意他們的反應,繼續說:“這幾頁報導裡提到,學校當年有些事情被刻意隱瞞,像是有人報警卻沒立案,也有些老師突然離職。這應該可以作為我們學園祭展覽的主題:『被遺忘的學生』。”

YC一拍桌子:“太棒了,這就像是學園版的都市傳說與冷案結合欸!”

哲宇點點頭,但心裡卻有點不安。

他總覺得“Only Summer”這個名字有種莫名的既視感,像是某些事情即將從過去甦醒。

窗外的雨還沒停,爵士樂從唱盤滑進了一段即興solo,像是在提醒他們:故事,正悄悄開始。

【CH1結束】




CH2:Only Summer

翌日早晨,台北的天空晴朗得不像話。昨日傍晚的雨彷彿從未發生,地面也只剩下陽光照射下反射的幾處斑點水痕。台北二中的校園顯得格外安靜,僅有穿著運動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經過操場,準備上早自習。

林哲宇站在三樓的走廊上,手裡抱著社團資料夾,視線卻停在對面大樓某一扇開著的窗。

那是Summer的座位。

她的位子靠窗,總是第一個被陽光照到的位置。哲宇記得她常常在早自習時戴著耳機,眼神遙遠,像是在另一個比這所學校更遙遠的地方旅行。

但今天,Summer不在。

哲宇下意識看了看手錶,時間還早,距離早自習還有五分鐘。他收回視線,走進教室。

“欸,你有沒有聽說?”剛坐下,前座的Kevin就轉過頭來,小聲問道。

“什麼?”

“昨天社辦那邊,好像有人看到警衛在找什麼東西,說是有學生的東西被偷了。”

哲宇愣了下。“偷東西?”

Kevin點點頭。“聽說是攝影社的器材箱,不見了。”

“是誰發現的?”

“不知道,但好像昨晚十點多,警衛巡邏的時候發現器材室門是開的。攝影社說那箱子很貴,好幾萬。”

“你怎麼知道這些?”

Kevin推了推眼鏡。“Jenny跟我講的。她昨天下課留下來幫忙教務處整理文件。”

這時,哲宇的腦中浮現出一個名字。

Only Summer。

他想到昨天Leo帶來的那份報導,想到那個1979年失蹤的學生,想到那段署名不尋常的筆跡。

“失竊案……不會是巧合吧。”他心裡暗暗想。

這時,教室門口傳來一聲敲門聲。老師還沒來,學生們一窩蜂看過去。

是Summer。

她穿著白色襯衫與深藍色百褶裙,髮尾微濕,看起來像是剛洗過頭。她站在門邊看了大家一眼,然後走進來,坐回了她的位子。

沒有人多說什麼,大家很快又回到自己的閒聊與補作業裡。哲宇也低下頭,假裝在翻資料,但心臟卻跳得異常明顯。

***

午休時間。

哲宇匆匆吃完便當後,就往歷史研究社的社辦跑去。他推開門時,YC正在用手機播著一段古早的爵士樂練習段落——是Art Blakey的solo,頻率高得讓整個空間像要被打碎似的。

“你來啦。”YC對他揮了揮手,接著補了一句,“Leo學長已經在資料室找東西了。”

“攝影社器材箱不見的事你聽說了嗎?”

“你也知道啦?”YC把音樂暫停,轉過身看著他。“是不是很怪?我們才剛討論1979年的失蹤案,今天就出現器材失竊。你不覺得……像是誰故意演出來要引起注意的?”

哲宇不說話。他思索著昨晚Leo帶來的資料。

“那個失蹤的高三生……你記得他的署名嗎?”

YC皺起眉。“Only Summer?你說昨天那本畢冊上?”

哲宇點頭。

“是不是太巧了?”他說。“Summer這幾天總是神出鬼沒,她今天早上還遲到。”

“你該不會覺得……是她在玩什麼懸疑遊戲吧?”YC的表情有點不可置信。

哲宇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時,Lily推門進來。

“我剛從教務處回來。”她喘著氣說。“你們知道嗎?這次丟的器材箱,去年其實也曾經短暫不見過。”

“什麼?”

“當時被當作是借錯地點,結果幾天後自己又出現在器材室門口,但沒有人知道是誰還的。”

YC坐直身體。“那就是重複模式。”

“對,這就像某種……設計過的行為。”

哲宇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Lily,你還記得我們去社辦那天Leo說過什麼嗎?那個高三生消失前,剛好也是學園祭。”

Lily點點頭。“他說那年校刊也被抽頁,學生畢業時資料不齊。”

YC低聲說:“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重現那年的事件……”

三人互看一眼,社辦裡陷入一種難以形容的沉靜。

一張泛黃的報導紙靜靜躺在桌上,上頭那行黑體字,似乎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學園祭前夕的神祕失蹤事件,至今無解』。

而就在他們還未說出口的心思中,門外,一個背影飄然經過。

是Summer。

她沒有敲門,沒有說話,只是擦肩而過,手中拿著一本書——那是校刊編輯部最新一期未印刷的樣張。

哲宇呆呆看著那背影,心中某個細節突然浮出來。

那個失蹤學生的照片,他確實見過。

不久前,Summer的桌上,也出現過一樣的照片。

而那張照片的署名,不只是「Only Summer」。

而是「Only Summer, 1979」。

【CH2結束】

CH3:迷宮中的Jam Session

星期五傍晚,放學鐘聲響過後,台北二中的走廊逐漸安靜下來。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散去,僅有社團活動與補習班報到的幾個人仍在校園裡移動。歷史研究社的社辦卻還亮著燈,裡頭傳出斷斷續續的低語與音樂聲。

“我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YC撓了撓頭,手指懸在吉他弦上,“線索太少,要從頭找起太慢了。”

“我們需要更多人。”Lily斬釘截鐵地說,“尤其是那些知道1979年之後學園歷史的老師或畢業生。”

“我們也許可以從校刊社下手。”哲宇說。

此時他們正在看的是Leo稍早帶回來的一疊老舊紙本校刊影印件——時間橫跨1975到1985年。哲宇注意到,那段期間每一期的編輯都會有一頁特別專欄,名為《窗外的聲音》。但唯獨1979年的那一篇被撕掉了,只剩下目錄上的編號。

“Jenny有在校刊社。”Lily想了想,“我可以去問問看。”

“她會理你?”YC挑眉,“她上次不是說你在午休偷吃她的起司堡?”

“那是誤會!”Lily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是哲宇拿來給我吃的——”

“欸欸欸,不要扯我。”哲宇慌忙舉手。

“總之我會去問。”Lily哼了一聲,抱起背包就準備出門。

“等等,”YC叫住她,“我們今天晚上不是還有Jam嗎?”

“啊!差點忘了。”

這晚,哲宇與YC原本約了在學校附近的爵士小酒館「溫莎地下室」參加Jam Session。那是一間隱藏在西門町巷子裡的店,門口幾乎沒有招牌,但對熱愛爵士的學生與老樂迷來說,是個口耳相傳的傳奇地點。

***

晚間七點半。

「溫莎地下室」煙氣繚繞,牆上掛滿了老黑膠與復古音箱,牆角還立著一張簽名照:Miles Davis與台灣本地爵士老將吳哲民的合影。

台上的鋼琴手正彈著Thelonious Monk的《Straight, No Chaser》,節奏奇特、轉調險峻。哲宇與YC站在側邊等候上場,他手裡拿著鼓棒,不自覺地敲打著牆角。

“你看起來很緊張。”YC湊過來說。

“嗯……我在想那張照片的事。”

“『Only Summer, 1979』?”

哲宇點點頭。

“你有沒有想過……會不會這根本不是她的筆跡?”

YC沉思了一會兒。“你是說,Summer也只是……某個計畫的一部分?”

哲宇沒說話。他回想起今天中午看見Summer抱著校刊樣張經過社辦的那一幕。

“她知道得太多了。”他低聲說。

台上樂曲結束,主持人用厚重的台語腔報出哲宇與YC的名字。

兩人上台。

YC掛上Telecaster,哲宇坐到鼓前。

他們選了《So What》。

爵士樂像是迷宮,是用音符編織的邏輯謎題,每一個轉調、每一段即興,都是探問與嘗試的過程。

而在台下的一角,有一個人也悄悄出現。

Summer。

她沒穿制服,而是一件薄針織毛衣與長褲,坐在吧台邊緣的位置,頭微微側著,專注地聽著。

當哲宇打進一段複合節奏的fill in時,他瞥見了她的視線。

她對他點了點頭,微笑。

演出結束時,掌聲不多,但很實在。老闆送來兩杯可樂,說這是“學生折扣”。

“她剛剛一直在看你。”YC說,接過可樂。

“嗯。”哲宇點點頭。

“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嗎?”

“不知道。”

“你想問她嗎?”

哲宇抬頭望向吧台。

Summer已經不在了。

他們追出店門,只見雨夜中長巷空盪盪的,只留下地上幾滴還未乾的水跡。

YC喃喃說:“她怎麼可能知道這裡?”

哲宇握緊了手中的鼓棒。今晚的Jam Session像一場穿越歷史的演出,然而真相依舊在霧裡迷宮中。

【CH3結束】

CH4:窗外的聲音

星期六上午,哲宇比平常提早一小時到校。他一夜未眠,腦中反覆思索著昨晚Summer現身的情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溫莎地下室」?她知不知道1979年的事情?這一切只是巧合嗎?

進入校門時,清潔工阿伯正在掃落葉,看見哲宇還笑著說:「學生哥,這麼早?」

「社團有點事。」哲宇勉強笑笑,腳步未停。他心裡很清楚自己此刻不是為了社團來的,而是等Lily。

約莫七點五十分,Lily出現在轉角。她仍舊背著那個咖啡色小背包,綁著馬尾,臉上神情與平常無異,但眼底卻隱約帶著些不安。

「找到了?」哲宇一開口便問。

Lily點點頭,從背包掏出一張A4影印紙,遞過去。

「這是1979年那篇《窗外的聲音》的原稿。」

哲宇連忙接過,仔細一看,上頭是打字機印出來的文字,行距略大,紙張有些泛黃。標題清晰寫著:「夏日盡頭的音樂盒」。

內容卻與他們預想的大相逕庭——

「我曾經在午睡夢裡聽見一首旋律。它從窗外飄進來,一段不屬於這個校園的旋律。我跟著聲音走出教室,走過樓梯、穿過走廊,來到舊校舍北側的舊音樂教室。我看見那個坐在鋼琴前的女孩,她的背影像極了畫報裡的明星。當她轉過頭時,我認出了她。是那個去年畢業,卻沒有任何人記得她的學生。」

哲宇讀到這裡,喉嚨不自覺地緊縮。

Lily指著最下方一行潦草的簽名:“你看,這不是一般的名字。”

哲宇低頭,看見那行:「—O.S.」

“Only Summer。”他低聲說。

“還是同樣的名字。”Lily說,“Jenny一開始不願意給我看,我是用了點手段。”

“什麼手段?”

“我說我會還她起司堡。”Lily翻了個白眼。

哲宇失笑,旋即收斂神色。“我們得去那篇文章提到的『舊音樂教室』。”

“北側那棟不是拆掉了嗎?”

“Leo學長說過,那邊有些房間沒整修,封起來當倉庫。”

“走。”Lily背起包。

***

北側舊校舍如今只剩兩層樓,外牆斑駁,門口貼著「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的紅色標語。兩人悄悄繞到後門,發現木門只用一條生鏽的鏈子與小鎖頭固定。

YC不知從哪冒出來。“你們真的要進去?我剛才在遠處看到你們進這區,趕緊跑來。”

“來都來了。”哲宇說。

“那我去幫你們放風。”YC拍拍胸口,“這種事,我擅長。”

哲宇與Lily會心一笑,小心繞進舊校舍。

裡頭灰塵漫天,空氣裡充滿霉味與被遺忘的舊木味。兩人戴上口罩,緩步穿過一間間布滿紙箱與舊桌椅的教室。終於在轉角處,他們看到一扇門上貼著模糊的標籤:「音樂室」。

哲宇推門而入。

房內只有一架覆滿灰塵的直立式鋼琴,幾把破舊椅子倒在牆邊。窗戶早已被封死,牆角還放著一個破舊的錄音機。

Lily走近錄音機,試圖按下播放鍵,竟奇蹟似地亮起紅燈。

機器播放出來的,是一段模糊失真的旋律。

不是校歌。

也不是任何一首教材用的古典樂。

而是爵士樂。

節奏鬆散,旋律悠緩,錄音中還混雜著一個女生哼唱的聲音——輕柔、低沉,如夢。

哲宇愣住了。

那是《Round Midnight》。

而那聲音,跟昨晚Summer在台下微笑時,他腦中聽見的一模一樣。

Lily輕聲說:“這首是她留下的嗎?”

哲宇沒有回答。

因為他已經看見,在鋼琴的譜架上,壓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穿著70年代的制服,坐在這間教室裡的鋼琴前,嘴角含笑,與現在的Summer……幾乎一模一樣。

【CH4結束】




CH5:重複播放的錄音帶

星期天早上,陽光稀稀疏疏地穿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哲宇的房間。他睜開眼的瞬間,腦海裡還殘留著昨日那段旋律,《Round Midnight》的低語餘音宛如迴盪在他耳膜深處。那個聲音——那個哼唱聲——和照片上的女孩,和Summer,竟全都重疊了。

他起身坐在書桌前,把昨晚拍下的照片重新翻出。老舊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極為溫柔,那是一種不屬於這個世代的神情。他用放大鏡細看照片邊緣,赫然發現下方用鉛筆寫著兩個模糊的字母:“O.S.”

哲宇撥了通電話給YC。

「哥,我們得再去一次。」

***

週日下午三點,三人再次聚集在校門外。Lily帶著背包,裡面裝著一台小型數位錄音機與手電筒;YC這次則帶來他父親的老相機——他說用底片拍出來的照片才夠「有靈魂」。

他們再度潛入舊校舍。

灰塵與潮氣依舊,錄音機竟還插著電。哲宇這次把它小心拆下,試著從背後找到磁帶型號。

「Sony RT-EX60。」他念出來。

「這是八零年代初期的型號。」YC說,「這台錄音機可能是1985年以前的產物。」

「那聲音……怎麼會還這麼清楚?」Lily皺眉。

「不清楚,是失真。可是那哼唱卻很乾淨,幾乎像是數位轉錄。」YC說完忽然抬起頭看著哲宇,「你不覺得……這是新錄的嗎?」

哲宇一愣。

「但聲音是《Round Midnight》,而且是老錄音風格……」

「我爸以前也搞錄音,他說最難仿的是聲音的空間感。」YC說,「這段哼唱在環境聲跟混響上,太精準了……我猜,有人在模擬一段“古老錄音”,然後植入這台機器。」

「誰會這樣做?」Lily疑惑。

這時,錄音機突然再次自動播放,彷彿回應他們的問題。

「……我會一直在這裡……」那是女子的低語聲。

「……一直等你們來找我……」

三人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

錄音結束,機器啪地彈出磁帶。哲宇小心將磁帶取下,交給Lily裝入密封袋。

「我們要找人聽這段聲音。」他說,「專業的。」

「你是說,去錄音社?」YC問。

「對。」

YC點點頭:「我爸以前認識一位在華聲唱片工作室的老師傅。他可能能幫忙。」

***

三人搭捷運到松江南京站,在赤峰街巷子裡找到那間狹小的錄音工作室。外頭貼著褪色的公告:「轉錄老錄音、唱片維修、音樂資料復原」——如同一座遺忘之地。

「你們是……?」一位戴著老花眼鏡的老師傅推開門,手中還拿著膠捲。

「我們有一卷老錄音想請您幫忙鑑定。」YC遞上磁帶。

老師傅一邊接過磁帶,一邊打量三人。「學生?這種東西你們怎麼會有?」

哲宇說:「我們是歷史研究社的學生,正在調查一件關於1979年的校園事件。」

老師傅皺眉,拿出一台專業卡式機播放磁帶。

音樂聲響起,《Round Midnight》的旋律重新飄出。

老師傅瞇起眼聽了一會兒,忽然臉色變了。

「這不是錄音,是混音。」

「混音?」

「這不是直接錄的,而是把不同來源拼貼混合出來的。哼唱聲來自一段試音帶,背景雜訊是從舊鋼琴錄音片段截取。這聲音……不是自然生成的。」

Lily怔住:「那麼,錄音的目的是……」

老師傅緩緩說:「有人想讓你們相信這是過去的東西。」

哲宇思緒翻湧。

這不只是過去的重現。

而是某人正在用“歷史的外皮”,包裹著一場謊言。

***

離開工作室後,天色已晚。三人站在巷口,遠方是燈火通明的南京東路。

「所以,現在我們知道,有人刻意製作了這段錄音。」Lily說,「但為什麼?是要引導我們?還是警告我們?」

「還有……Summer知道這段錄音嗎?」哲宇低聲問。

他抬頭看見街角的紅燈號誌忽然反覆閃爍,像是錄音機那紅色播放燈的殘影。

歷史並未重演,而是正在“被安排重演”。

【CH5結束】

CH6:O.S.的真實身分

星期一午後,社辦裡的空氣悶熱得讓人頭昏腦脹。風扇「吱呀吱呀」地轉著,吹不散歷史研究社堆積如山的紙本與紙上謎團。

哲宇坐在桌邊,將那捲已確認為混音的磁帶攤開在桌上。他對著那黯淡的外殼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想,我應該去問她。」

「你是說……Summer?」YC放下吉他。

「我一直在等她主動說些什麼,但她不會。現在看來,她知道的比我們多很多。」

Lily靠著牆邊,雙臂抱胸。「我們會陪你一起。」

「不。」哲宇搖搖頭,語氣出乎意料地堅定。「我得自己去。」

***

放學後,哲宇獨自來到圖書館。他記得,Summer週一下午總會在閱覽區角落翻閱英文雜誌。那是她的習慣之一,沒幾個人注意,也沒有人敢打擾。

果不其然,她坐在窗邊,手上拿著一本《Time》。陽光從百葉窗斜灑在她肩上,髮絲泛著金褐色光澤。

哲宇走上前。

「我可以坐這嗎?」

Summer抬起頭,眼神靜靜地落在他臉上,然後輕輕點頭。

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找到錄音機了吧?」她主動開口。

哲宇身體一震。

「是你……放那台機器的?」

Summer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她只是輕聲說:「那間舊音樂教室快拆了,不想讓它的聲音被人忘記。」

「那照片上的人是妳嗎?」哲宇直視著她的眼睛。

Summer沒回話,只是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枚舊鋼琴鑰匙,上面用筆刻著:「台北二中 音樂室」

「她……真的存在過。」Summer輕聲說,「她叫宋柔夏。」

「柔夏……O.S.?」

「她是我姑婆。」Summer終於說出答案,「我從小聽家人說她的故事。她在1979年參加學園祭後失蹤。她熱愛爵士樂,常常在音樂室彈琴,還會用錄音機錄下自己唱歌。那捲錄音帶,是我爸當年找到後偷偷留下的。因為她消失了,但學校從沒給個答案,只說她是私奔了。」

「你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Summer搖搖頭。「我知道的只有這些。直到我考上這所學校,進了這棟樓,我才開始回想起家族裡說的那些名字、那些故事。我覺得她不該被忘記。更不該讓人把她當成笑話。」

哲宇緩緩吸了口氣:「那段哼唱是你錄的?」

「是。」她點頭,「我學了她留下的幾段旋律,找人幫我用老錄音機重製。我不想騙你們,我只是……想讓某些聲音重新被聽見。」

哲宇靜靜地看著她。

「那妳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說?」

Summer看著窗外的夕陽說:「因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也只是想找個傳說來炒熱氣氛。我怕柔夏又一次變成被嘲笑的名字。可我看到你們真的在查,還跑去找錄音老師傅……我知道你們是認真的。」

哲宇點點頭,忽然覺得喉嚨有點緊。他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伸手,輕輕握住了Summer手中的鑰匙。

「我想去她最後出現的地方。」他說。

Summer看著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帶你去。」

***

夜幕低垂,他們站在北側舊校舍已塌陷的後方牆角。Summer指著一扇幾乎被藤蔓掩埋的小門。

「那是她最後彈琴的地方。也是我爸說,他最後一次見到她的地方。」

哲宇走上前,蹲下來,手指觸碰著斑駁的門框。他忽然想到什麼。

「那天,攝影社的器材失竊,也是在這區域附近……」

Summer點頭:「你們以為是連環失竊事件嗎?不,那只是一種……重複。」

「重複?」

「每年的學園祭前,這學校總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器材不見、資料遺失、學生莫名消失一兩天……但最後都會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復原。」

「你是說……」

「有人在維持某種儀式。」她看著他,語氣前所未有地低沉。「而柔夏,是第一個無法回來的人。」

【CH6結束】

CH7:她未曾回來的學園祭

1979年,台北二中。

那年的夏末格外悶熱。校園裡滿是準備學園祭的忙碌氣息,學生穿梭在布景、舞台、教室之間,青春躁動地像即將爆發的雷陣雨。即便如此,歷史研究社的宋柔夏依舊每天準時出現在音樂室,像過去三年一樣,獨自彈奏著她鍾愛的爵士鋼琴。

她總是穿著白色制服,袖子整齊摺至手肘,坐在鋼琴前的她彷彿與時代格格不入。她從不參加熱鬧的準備活動,也拒絕任何合作演出。

「我要彈我的東西就好,」她曾對指導老師這麼說,「別人怎麼看我不重要。」

但沒人知道,柔夏私底下正在準備一場「學園祭午夜音樂會」,一場只會在半夜、無觀眾的空教室中發生的演出。她會將自己改編的爵士段落與台灣民謠融合,並錄下來藏在鋼琴底下。據說,那台鋼琴後來曾傳出過無人彈奏的旋律。

學園祭當日,柔夏最後一次現身是在下午兩點,當時她正提著錄音袋走進北側舊音樂教室。有人看見她與校刊社的學長低聲交談,還有學生記得她說過:「今晚,請不要鎖門。」

之後,她便從未再現身。

校方在三天後宣布宋柔夏失蹤。警方介入調查,卻找不到任何進出學校的可疑紀錄,也未找到她離校的證據。校刊社之後的原稿集體被抽頁,校內不再允許午夜留下練琴,也不再讓學生自由進出舊校舍。

而每年的學園祭前,總有些奇怪的事發生:器材神秘失蹤、展演作品被錯放、文件遭毀。這些事從未真正造成重大損失,卻又從未有人為此負責。

***

2025年,哲宇坐在圖書館頂樓的閱覽區,手中握著的是歷史研究社收藏的一本「絕版校刊」,封面已泛黃,內頁卻被細心包上透明書膜。

他在其中翻到了一頁空白頁。

頁邊留有一排針孔,是被撕除後的痕跡。哲宇將手伸進自己的背包,拿出那張先前獲得的《窗外的聲音》原稿。

他對齊邊緣,輕輕放上去。

對得剛剛好。

「這就是那年被抽掉的頁面。」他輕聲說。

Lily在一旁點頭。「所以她真的有把真相寫下來。」

YC撓頭:「但問題來了——這些事為什麼被藏起來?誰要這樣做?」

哲宇望著窗外遠方的舊校舍。「我們一直以為柔夏是消失的人。但其實,她是被藏起來的人。」

「那……誰藏她?」Lily低聲問。

這時,社辦的門被敲了兩下。

一名眼鏡反光的老師走了進來。

「你們在看什麼呢?」他語氣溫和,但那笑容裡藏著某種不易察覺的警惕。

哲宇將原稿收起。「在找歷史。」

老師點點頭。「有時候,歷史如果沒被好好處理,是會傷人的。」

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走廊中回響。

三人對望,沒有人說話。

歷史,不只是記憶與記錄。

它是選擇。

而有人,選擇遺忘。

【CH7結束】

CH8:遺忘的人與被選中的聲音

週二上午,天氣驟然轉涼,風把操場上的旗幟吹得啪啪作響。台北二中的學園祭倒數五天,全校陷入一種緊繃而躁動的節奏,教室裡不斷響起練團、彩排與搬桌椅的聲響。哲宇卻感覺自己彷彿行走在與整個校園錯開的時間軸上。

歷史研究社社辦裡,桌面上攤開著三份資料:一是柔夏遺留下來的《窗外的聲音》原稿,一是1979年校刊撕頁影印件,最後則是YC從校務系統資料庫中查出的教師人事異動紀錄。

「這個名字重複出現三次。」YC指著列印出來的表格說,「周文傑。1979年任教,1980年突然調職,1990年代又回來教公民,現在還在。」

「那就是昨天那位老師。」Lily低聲說。

哲宇點頭。「他知道的事比我們想像的多。」

「我們要直接問他嗎?」

「不,我想先找個能逼他開口的方法。」

他們決定執行一項行動——讓歷史「重新出現」,看這位周老師會不會反應過度。

***

隔日中午,歷史研究社在公告欄貼出一則不起眼的小啟事:「午夜音樂會──1979年學園祭特別企劃重演。地點:北側舊音樂室。時間:週五晚10點整。入場資格:對歷史與聲音有興趣者。」

這張啟事在短短兩小時內即被教官處撕下。

當天傍晚,周文傑出現在社辦。

「你們貼的東西,是哪裡來的?」他的語氣不再溫和,而是直截了當。

「從歷史裡來的。」哲宇毫不退縮。

老師盯著他們許久,才說:「那不是你們該碰的東西。」

「那是誰的東西?」Lily問。

老師沉默了幾秒,緩緩坐下。

「宋柔夏的事,你們查到哪裡了?」

哲宇把《窗外的聲音》原稿攤在桌上。「她在當年留下了聲音,但被抹除。」

老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柔夏……是個特別的學生。太特別了。那時候,台灣還在戒嚴,學校也跟著小心翼翼。她的音樂太前衛、太自由,還寫文章批判體制。學校怕她出事,就把她的一切封存起來。」

「那她是自願離開的?」

「她沒有離開。」

YC瞪大眼睛。「什麼意思?」

「她當晚留下來演奏,凌晨有人看到她哭著跑進舊教學樓。然後……失蹤了。有人說她私奔,有人說她被抓走。但校方什麼都沒承認,只說她不見了。那段時間,所有知道這件事的老師都被調離,我也一樣。」

Lily低聲問:「她現在還在嗎?」

「沒有人知道。但有人說,午夜時分,舊音樂教室會響起她的琴聲。像是在說,她還在等。」

哲宇忽然想起那段哼唱——重製得那麼仔細、那麼精準,就像是有人透過它想維持什麼。

「這些年……你們都在維持某種儀式,對吧?」

老師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桌上的原稿,指尖顫抖地摩挲紙邊。

「我們不是在維持儀式,是在……保護她的聲音。」

他抬起頭,神情堅定卻疲憊。

「你們要重演那場音樂會嗎?」

「是。」哲宇說。

「那你們最好做好準備。」他站起來,聲音低沉。

「因為有些聲音,是會把人捲進去的。」

【CH8結束

CH9:午夜音樂會

週五的夜晚,比想像中還冷。

台北二中的校園被沉沉夜色包圍,教室與行政大樓的燈光早已熄滅,唯有北側舊校舍後方,那條幾乎被廢棄的步道,閃爍著幾盞微弱的LED手電光。

哲宇、Lily與YC站在舊音樂教室門前,三人都穿著黑色外套,各自背著裝滿錄音設備與樂器的背包。他們不是來演出給誰看,而是為了一段聲音、一場從未真正開始也從未真正結束的演奏。

門,是開的。

或許從未關過。

空氣中有一股舊木頭與時間交織的氣味,牆壁上黏貼著數十年前的活動海報,已經模糊得看不出原始圖樣。教室正中央那架直立式鋼琴仍然佇立原地,木殼有裂痕,琴鍵斑駁,卻安靜地等待。

Lily先是點燃兩盞蠟燭,放在鋼琴兩側。

YC架好收音設備,又將哲宇的爵士鼓放在角落。

「我們真的……要開始了嗎?」YC壓低聲音。

「現在是9點55分。」Lily看著手錶。

哲宇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向鋼琴。

「我不是柔夏,但今天,讓我彈奏她的聲音。」

他坐下,手放在鍵盤上。那瞬間,室內仿佛停止了呼吸。

指尖落下——

是《Round Midnight》的開頭和弦,但略有不同。

哲宇加上了幾段延音與細碎滑音,那是他根據柔夏原稿中描述的即興編排重新創作的版本。

Lily則站在教室邊緣,從她背包中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朗讀那篇〈窗外的聲音〉:

「……我曾經在午睡夢裡聽見一首旋律……」

YC輕輕撥動吉他,加入節奏,三人演奏與朗誦的聲音在這間封閉的教室裡交織成一種異樣的溫柔。

10點整——

教室裡忽然響起一聲微不可聞的共鳴。

哲宇停下手,抬頭。

鋼琴自己彈出了一個和弦。

不是強烈的,而是猶如有人以極其輕柔的方式敲下低音鍵——一聲F。

三人驚愕地互望。

「剛剛……有人碰到琴了嗎?」Lily顫聲問。

「沒。」哲宇從椅子上起身,繞過鋼琴。

沒有人。

但他發現,鋼琴蓋下方的木板縫隙中,多了一樣東西。

一卷磁帶。

包裝完好,透明膠膜上貼著兩個手寫字母:「OS」。

哲宇慢慢地將它拿起,放進事先準備好的錄音機。

「播放嗎?」YC問。

「播放。」

卡匣啟動,磁頭運轉。

第一段,是環境音:風聲、木地板微響、遠處一個女學生在笑。

接著,是一段低語。

「……如果你們聽見這段聲音,表示我還沒離開。」

是柔夏的聲音。

「……音樂會當晚,我沒有離開學校。我在這裡,留下了最後的聲音。不是為了被記得,而是為了提醒。記住音樂的自由,記住,不要再讓聲音被消音。」

接著是一段琴聲。

極短——僅八小節。

但那旋律,如同光,穿透教室、穿透時間、穿透三人的心臟。

錄音結束。

沉默半晌。

Lily流下淚來。

「她真的……在等人來聽。」

YC伸手握住她的肩。

哲宇將磁帶收好,站在鋼琴前。

「我們要讓更多人聽見這段聲音。」他說。

「她的音樂不能只存在過去。」

【CH9結束】

CH10:失物歸還之日

週六清晨,天空泛著尚未甦醒的灰色。台北的街道尚未熱鬧起來,校園內也仍靜悄悄,但哲宇早已站在校門外。他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袋子裡,是昨晚那卷錄音帶。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某種象徵,但總覺得,該有個交代。

上午九點,攝影社社員Tim氣喘吁吁地奔進教務處,手裡抱著一個熟悉的黑色器材箱。

「找到了!我們的箱子被人放在舊教學樓後門口……根本沒人會經過的地方!」

校內群組頓時炸開。失蹤一週的器材,竟然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歸還」。而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學務主任卻顯得異常平靜,只說了一句:「或許,是有良心的人想通了。」

哲宇從Lily那邊得知這消息時,正坐在社辦裡。他反覆播放著昨晚的錄音,只是把音量轉得很小。那段旋律,那段話,像磁帶中封存的靈魂。

「你覺得是誰放回去的?」Lily問。

「柔夏。」哲宇輕聲說。

「你是說……真的的柔夏?還是象徵意義上的?」

「我不知道。但她在音樂會中留下的話,不只是給我們的吧。她在等『歸還』。」

YC此時推門而入,手上拿著一份紙本報告。「這是我剛剛從圖書館翻到的——歷年失竊事件登記表。你們猜猜看,過去十年,每年都有『神秘歸還』的紀錄。包括模型社的噴槍、戲劇社的服裝、甚至連音樂教室的譜架都曾經在失蹤一週後回到原位。」

「那就是說……」Lily喃喃,「每年都在模仿1979年那場夜晚。」

哲宇點頭。「不是模仿,是某種循環。有人在維持它,也有人試圖讓它結束。」

他頓了頓,望向社辦的窗外。陽光開始透進雲層,灑落在操場上空蕩蕩的椅排上——那是為學園祭預演而設的舞台。

「學園祭是週一,對吧?」

「對。」

「我們得做點什麼。」

***

週日下午,校刊社與廣播社聯合準備的「學園祭音樂專題展」正在布置中。

Lily藉機將錄音帶交給廣播社的Jenny。

「這是一段1979年的錄音,我們歷史研究社發現的。」

Jenny疑惑地接過。「這能播嗎?」

「可以。你只要在學園祭當天的開場前五分鐘播放就好。」Lily笑了笑,「別問太多。」

Jenny眨了眨眼。「好吧,但你欠我一杯波霸。」

Lily比了個OK手勢。

***

當晚,三人並肩走在通往校門的步道上。

街燈斜映在哲宇身上,他忽然開口:「你們覺得……這一切真的能讓她安息嗎?」

YC插著口袋,望向天上稀疏的星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做什麼才是真的遺忘。」

Lily點頭。「我們已經把她的聲音帶回來了,剩下的,就看大家聽不聽得見。」

哲宇低頭微笑。「對。接下來,就輪到學園了。」

【CH10結束】

CH11:海風中的聲音

期末考結束後,台北二中各社團紛紛開始籌辦暑假前的校外活動。

歷史研究社這幾天雖然氣氛肅穆,卻也隱隱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放鬆感。柔夏的錄音終於公開播放,而學園祭前夜雖有些小插曲,整體卻平安無事。沒人再提器材失竊事件,彷彿全校集體默契地選擇遺忘。

Leo提議:「我們也該出去走走吧,算是年度活動。」

「海邊怎麼樣?」YC說,「墾丁太遠,北海岸一日遊就好。這天氣,不去踩個沙灘怎麼對得起暑假?」

Lily舉手:「附議。」

哲宇雖沒表態,但嘴角浮起微笑。

***

週五早上,歷研社一行人搭著租來的小巴從學校出發,直奔北海岸的白沙灣。這次活動不只限歷史研究社,還邀請了幾位與社團平時關係密切的朋友一起同行——學校對這種社際交流採取開放態度。

Kevin拿著便攜音響放著City Pop;Leo和YC在後座打撲克牌;Tim忙著拍照,說要剪成社團影片當紀念。

Summer也來了。

她一如既往地安靜,穿著淺藍色的罩衫與長裙,戴著草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車外風景。

「她真的……變得比較願意和人出來了呢。」Lily湊到哲宇耳邊低聲說。

「嗯……可能是那晚音樂會,對她也有意義吧。」

***

抵達白沙灣後,一群人迅速換裝。泳衣、沙灘褲、涼鞋、水槍、冰箱、音響……整整齊齊地攤了一整片沙灘。哲宇換上淺灰色泳褲與T-shirt,在一旁幫忙搭遮陽棚。YC則早早下水玩浪,還帶了把塑膠小吉他邊玩邊唱《Plastic Love》。

Summer沒有下水,她坐在遮陽棚下的草蓆上,拿著一本書閱讀。

「妳不玩嗎?」哲宇遞過一杯果汁。

她抬頭,微笑接過,「我看一下子就去。今天……風好舒服。」

Lily則穿著一件黃色連身泳衣,像隻靈活的小鳥,在海灘上追著Tim的空拍機跑。

「那個角度不行啦!拍到我屁股了啦!」

「喂,那是藝術構圖!」

「你再拍我屁股我就把你空拍機扔海裡!」

笑聲此起彼落。陽光、海風、少年少女的打鬧聲,將過去那一週的陰影慢慢沖刷。

中午大家聚在沙灘邊吃便當,Leo還開玩笑說要為歷史研究社的創社祖師爺立個「沙雕紀念碑」,便用塑膠鏟挖出一個可笑的沙人像,取名「柔夏大人」——

眾人一陣沉默後,全場爆笑。

「欸你們有沒有想過,她如果真的在看我們,會不會也想笑?」YC笑到流眼淚。

「如果她有下凡,今天一定就在這邊。」Lily說。

哲宇看著那個有點可笑又有點溫柔的沙雕,忽然覺得心頭一暖。

***

傍晚,眾人換回衣服,坐在海邊看夕陽。

Summer終於走到哲宇身邊坐下。

「那天廣播……你有聽到吧?」她問。

「有。我也聽見很多人安靜下來,那五分鐘,整個操場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爸聽完哭了。他說,像是時間突然被縫起來一樣。」

「我也有那種感覺。」

兩人沉默。

「我很高興你們幫她。」Summer低聲說,「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做,才能不讓她只是被說嘴的傳說。」

「這不是結束喔。」哲宇看著她,「這只是開始。」

夏天的晚風拂過沙灘,像一段旋律,悠悠盪盪,來自過去,也吹往未來。

【CH11結束】

CH12:操場上的作弊風波

暑假前的最後一週,整座校園籠罩著一種尷尬又詭異的輕鬆氛圍。該結束的課都結束了,該交的作業也大多拖到最後一天才補上,而老師們早已進入「備課放空」狀態。

但就在這看似無事的一週,二年級的操場跑道上,爆出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騷動。

「有人作弊!」

這聲音從早自習鐘響前的操場傳出,震驚全校。

據說,一名體育老師在清點考勤時,發現某班出現多張已簽名的健康操簽到卡,而其中兩張的筆跡過於相似。這引起了教務處的高度關注。消息很快傳遍走廊和Line群組,大家開始私下傳說:「是不是有人幫簽?」

歷史研究社也接收到風聲。Leo照慣例早上七點準時進社辦泡咖啡,進門第一句就說:「有人找我們幫忙查作弊。」

哲宇從白板前抬頭,「誰?」

「教務主任,王老師。他聽說我們之前有在幫忙處理失竊案,說你們幾個學生辦事很細。」

「是學生辦事細,還是老師不想查?」YC走進來,手上還拿著早餐店塑膠袋。

Lily咬著吸管:「不過聽起來也蠻有趣的耶。作弊這種事通常很無聊,但如果是串謀,就不一樣了。」

「你們想幫忙嗎?」Leo問。

哲宇點點頭。「這次不用跑舊校舍,應該算輕鬆。」

***

據初步掌握的資料,出現問題的是二年四班與二年七班,兩班在期末體育課進行的是同樣的800公尺跑步測驗,採用自主管理制:學生完成後簽名交回跑步卡,由班代統一繳交。

問題出在,某兩位學生的簽名時間重疊,且其中一人當天實際未到場。

歷史研究社設立了「作弊調查板」,Leo與YC負責蒐集時間表與考勤紀錄,Lily與哲宇則著手對「班代統整流程」進行調查。

哲宇第一個訪談的對象是二年七班的副班長,一名講話緊張的男生Kevin。

「我真的不曉得有人幫忙代簽,我只是照老師要求收回卡片……」

「那卡片你有對名單嗎?」

Kevin搖頭:「我只是照順序放到資料夾裡,沒檢查過。」

「那你知道誰是最後一個交的嗎?」

他低頭想了想,「……應該是Cindy。」

***

Lily這邊則鎖定了Cindy。她是二年七班的風紀股長,成績優異,平常給人一板一眼的印象。

「我沒有作弊。」她一見面就說。

「我們不是來定罪的,是想知道流程。」Lily一邊笑,一邊拿出表格,「你是最後交的人,記得那天你有看到誰還沒簽嗎?」

「Jenny。」她想也沒想就回答,「她遲到了,進教室時好像有人幫她把卡放好。」

「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但我記得那天她一邊進門一邊說『感謝妳啦~』,應該是認識的人。」

Lily記下這段,馬上回報哲宇。

***

兩人約在操場旁的小樹蔭下集合交換情報。

「有趣的是,Jenny這個名字,是柔夏的同班同名。」Lily說。

「妳是說1979那位……」

「只是巧合。」Lily說,「但不免讓人覺得歷史總是用奇怪的方式重複。」

哲宇笑出聲,「這麼說,這次的舞弊案,搞不好也會來個深夜錄音帶?」

「你說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聲。

兩人一驚,轉頭,是Summer。她穿著便服,顯然是放學後才回來。

「妳怎麼來了?」

「Leo說你們在查新的案件。」她神色淡然,「我也想幫點忙。」

「歡迎加入。」Lily伸手比了個peace。

調查第二幕,悄然揭開。

【CH12結束】

CH13:誰幫她簽的?

隔天一早,整座校園雖然陽光普照,氣氛卻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低壓。

哲宇坐在教學大樓五樓空教室的最後一排,手裡攪著冷掉的紅茶,目光卻停留在白板左下角寫著的那幾個名字:「Jenny」「Cindy」「Kevin」。

這次不是什麼歷史的幽靈、也不是神秘錄音機,而是活生生發生在教室與操場之間的日常問題,但它卻讓哲宇產生某種奇妙的感覺——一種相似的、正在重演的、環形的時間感。

「不覺得這次的案子,很像以前那種偵探漫畫的前幾話嗎?」YC坐在對面,打開他那本筆記本,上頭貼了幾張簽名樣本的影印件。

「怎麼說?」

「你看,A說沒簽,B說幫她簽,但B說不知道誰叫她簽——整件事卡在最後一分鐘模糊帶過去的空白時間。」YC咬著筆帽,「通常這就是案情膠著的地方。」

哲宇笑了笑,「你該去演輕小說男主角。」

這時,Summer走進來,手上拿著一張紙。「我幫你們問到Jenny了,她一開始不太想講,不過我說你們只是想查清楚,不會對她怎樣,她才肯說。」

哲宇接過那張紙,上面是Summer手寫的幾行紀錄:

——Jenny:『那天我真的遲到了,剛跑進教室時有點慌,書包都還沒放好,Cindy就轉過頭來說「卡我幫你簽好了」,我本來想說我自己簽也行,她卻說「不然時間來不及」就直接蓋章交了……』

「Cindy主動簽的?」Lily這時也趕到,從後門探頭進來。

「這樣就變成Cindy的主動行為。」哲宇皺眉,「但她昨天接受訪談時否認代簽。」

「那可能是故意騙我們。」YC說,「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幫的是錯的人。」

「不對。」Summer皺起眉頭,「Cindy說『有人幫她放好卡片』,而她『只是最後交的人』——也許她在掩護什麼人。」

四人互望,空氣安靜了三秒。

「……Kevin?」Lily最先打破沉默。

哲宇點頭。「Kevin是副班長,也有機會接觸所有卡片。」

「而且他第一時間就把Cindy推出來當最後交卡的人。」Summer補充,「不自然。」

***

他們決定再訪一次Kevin。

這次在學務處外的小涼亭,Kevin似乎早有準備,表情比前一天更緊繃。

「你們又來幹嘛?」

「只是想釐清細節。」哲宇平靜說,「我們聽說最後是你把Jenny的卡交給Cindy的?」

Kevin低頭,片刻後說:「我……我只是想幫她一下。Jenny那天真的遲到了,她又要去導師辦公室補登科目,我怕來不及……我沒想害誰。」

「所以你幫她代簽了卡?」

「我是……簽了。但我用的是她的簽名樣式,我很熟,因為以前在小報社幫她對過校刊內容……」

「然後你把那張卡塞到一疊裡,交給Cindy讓她當作沒發現?」

Kevin臉紅,嘴唇顫抖著,「我本來以為沒人會查……」

Lily雙手抱胸,「你怎麼知道她會幫你掩蓋?」

Kevin低聲說:「因為她不喜歡惹事,她會選擇『不知道』。」

***

案件基本落幕。

哲宇把最後調查結果寫在白板上:

「Kevin代簽 → 插入卡堆 → Cindy未察覺代簽 → Jenny未否認 → 錯誤流程完成。」

「感覺像一場很溫柔的作弊。」YC說。

「但還是作弊。」Leo補上一句,從角落走來,「不報給教務處?」

哲宇搖頭,「只要Cindy、Jenny願意補跑那次缺的800公尺,我們就把報告當作內部記錄就好。」

Leo點點頭。「我贊成。」

***

放學後,哲宇在回家的路上經過小公園。

遠處傳來幾個國中生在用藍芽音響放著City Pop的旋律。他忽然想起柔夏那段話:「不是為了被記得,而是為了提醒。」

或許這件事,會被忘記。

但也可能留下些什麼。

【CH13結束】

CH14:最安靜的失竊案

期末週過後,歷史研究社迎來了真正的暑假。

學校雖未正式放假,但社團活動已開始進入「自由運作模式」——學生三三兩兩進出社辦,準備交接資料、打掃空間,甚至有些社團乾脆提早解散,象徵性地開一場茶會後宣布「學期結束」。

然而,就在所有人逐漸鬆懈、放下心防時,歷研社卻意外再次被推進謎團中心。

這次的事件安靜得近乎不可察。

***

「哲宇,我們的學期刊原稿……好像不見了。」Leo的語氣平穩得異常,但每個字都彷彿帶著重量。

哲宇抬頭,「你說哪一份?」

「五月整理好的那批草稿,含有社團成員各自的研究摘要、書目索引、校內田野訪查記錄。紙本原稿全都放在最下層那個藍色收納櫃裡。剛剛YC去翻,整層空了。」

「不會是放錯地方了?」Lily湊上來問。

「我們找過三遍了,連舊紙箱都翻了。」YC一臉陰沉,「最怪的是,收納櫃還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但社辦門鎖沒壞,窗也沒開。」

「有人用鑰匙?」Summer低聲說。

眾人沉默。

歷史研究社只有四把鑰匙:Leo、哲宇、YC、以及老師那裡有一份備份。沒人懷疑彼此,但那份資料是要在下學期印成紙本出刊的,是歷研社每年最正式的對外成品——它不應該無聲無息地消失。

哲宇想起去年出刊前也曾有短暫找不到原稿的情況,當時大家只當作文件夾放錯位置,但這次整份失蹤,卻讓人毛骨悚然。

「你們覺得……會不會跟柔夏的聲音一樣,是某種被『選擇性隱藏』?」Lily輕聲說。

YC冷笑了一下,「選擇性隱藏還會特地把檔案拿走?我們現在可不是搞地下刊物的年代。」

「如果是象徵性的動作呢?」Summer突然說。

三人看向她。

她眼神平靜。「如果柔夏的聲音曾經被抹去,而她的『重現』是透過我們讓它再次被聽見,那現在,有沒有人在試圖『重現抹除』的行為?」

這句話,像鍵盤敲下的一個和弦。

哲宇站起身,緩緩說:「這可能不是一場單純的文件竊盜……這可能是一場儀式。」

***

為了找出原稿的下落,歷研社開始了一場看似尋物,實為追蹤的行動。他們列出了出入社辦的名單,從學期結束倒數第二週起逐日回推,鎖定幾個可能時段:

六月29日下午:Lily與YC打掃社辦,Leo留下鎖門


六月30日早上:Summer曾獨自在社辦整理書櫃


七月1日午休後:有清潔工曾入內倒垃圾

哲宇主動去拜訪了學務處,調出社辦走廊監視器紀錄。

但錄影似乎被「恰巧」遺失。

「6/30那天的影像我們這邊沒有紀錄,可能是檔案轉存失敗吧。」窗口老師這樣說,語氣不冷不熱。

哲宇感覺腦中浮起一種熟悉的不安。

這已經不只是物品失蹤,而是資訊的重疊——像是一個人,正在暗中維護一種秩序。

「這個故事,好像又回到學園祭前的感覺了……」Lily站在窗邊,望著操場。

「對。」哲宇點點頭,「又是聲音、又是紙本、又是記錄不見、又是沒有監視器——學校每到這時候,就會自動進入某種模糊區域。」

Leo忽然插話:「我們的原稿最後一頁,是誰負責的?」

「……我。」Summer低聲說。

所有人轉向她。

「你寫了什麼?」哲宇問。

她抿了抿嘴唇,語調像琴鍵輕彈出低音。

「我寫的是——學園祭的真實歷史。」

【CH14結束】

CH15:柔夏留下的最後一頁

社辦的午後靜得出奇。夏日陽光透過窗櫺灑在白板上,浮動著一層層懸浮微塵。歷研社的四人——哲宇、Lily、YC與Leo圍坐在桌旁,面前攤開著Summer剛剛從書包中取出的筆記本。

那是她的手稿,也是她負責的「最後一頁」。

紙張有些皺摺,邊緣略黃,像是在某個炎熱又潮濕的日子裡獨自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重量。Summer低頭,手指輕輕翻開。

「我沒有交電子檔,也沒有給Leo初稿。」她語氣平靜,「因為我想讓這篇成為整本刊物的結語。」

封面上寫著簡單的標題:〈學園祭的另一種版本〉。

她開始朗讀。

***

「在台北二中的記憶裡,學園祭是一場喧囂而短暫的青春儀式。但每一屆的學生都不知道,這場慶典的流程幾乎從未改變:各社準備、攤位競賽、音樂會、校史展……而在這些重複的細節背後,隱藏著一個被選擇性遺忘的歷史角落。

1979年,一名叫宋柔夏的學生,在學園祭當天留下了一場無人聆聽的午夜音樂會。她的錄音、手稿、乃至她的姓名,幾乎被從學校檔案中消去。沒有人再提起她。學校也從不承認那場『不存在的演出』。

然而,從1980年開始,每年學園祭前,總有某些小物品消失、資料走失、檔案錯置——這些被稱為『意外』的事件,實際上構成了一場潛意識的重演儀式。

有人用行動記得她。 有人用遺忘守護她。 而我們,只是循著聲音的指引,在時間的皺褶裡,短暫看見那個彷彿不存在過的人影。

這一頁,留給她。 也留給還在持續遺忘與記得的人。」

***

讀完後,沒有人說話。

風從開著的窗吹進來,筆記本的頁角晃了晃。

YC終於開口,「這篇……不能印出來吧。」

Leo皺眉:「會被攔下來。這等於直接點名校方隱匿事件,還列出歷史細節。」

「所以它不見了。」哲宇低聲說,「它不是被偷的,是被預先『消除』的。」

「但這表示,社內有人讀過它,甚至可能是從Summer這裡取得的手稿複製本。」Lily的聲音很小,「否則不可能知道這篇有危險性。」

「我沒有給任何人。」Summer抬頭,眼神堅定。

「那就是社辦裡,有人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YC語氣變得冷冽,「要嘛是老師,要嘛就是——」

他沒說完。

哲宇緩緩站起,走到書櫃前,將一本看似普通的歷研社出刊歷史翻了出來。

「我們每年的刊物,在校史室都會有存檔吧?」

Leo點頭,「理論上是這樣。」

「那我們就去查。」

***

翌日,四人聯名借用校史室。

他們找到的,卻讓人背脊發涼。

2013、2016、2019——三個年份的歷研社期刊中,最後一頁都被撕除。

紙張的斷口整齊,但背膠痕跡還在。這些撕頁事件,從未有人提過,也未被登記為館藏損壞。

「看來……我們不是第一個寫『最後一頁』的人。」哲宇低聲說。

Summer握緊筆記本。

「但我會是……最後一個。」

【CH15結束】

CH16:館藏維護日誌

校史室的冷氣開得太強。

四人站在檔案櫃旁,手指翻動紙頁,卻感覺背脊生寒。Leo戴著手套,一頁一頁翻閱紀錄冊,Lily坐在掃描機旁不斷做影像備份,Summer拿著筆記本做比對筆記,YC在角落小聲唸出編號與登記人名。

「2013年,登記人:吳政勳老師。備註欄空白。」

「2016年,登記人:周文傑。」YC頓了一下,「這不是……之前那位?」

哲宇點頭,「他是1979年時的公民老師,也就是第一位主動轉述柔夏事件的人。」

「所以他負責維護校史期刊?那不是巧合。」Leo皺眉,「如果他是『選擇性記憶』維護者的一員……」

「他可能既是守門人,也是刪除者。」Summer淡淡說。

哲宇走到側邊的工作台,翻出一疊未歸檔的登記卡。

「這些是什麼?」

Leo湊上來,「那是近三年各社團出刊交件登記卡。理論上應該每學期一張。」

哲宇抽出2022年那張卡,上面寫著:

歷史研究社.刊號14.登記人:王嘉音(Summer).核章:周文傑。

「這是去年那一期的。」他低聲說。

「他審過妳的東西?」Lily看向Summer。

「應該是老師代簽的。上學期交稿當天我在家請假,是Leo送去的。」Summer皺起眉頭,「但我這次的稿子根本沒送出……那他怎麼會知道?」

YC嘆氣,「他可能早就知道『誰會寫什麼』了。」

「也就是說,校內有一群人,從刊物、錄音到社辦活動,都在不動聲色地監看歷史再現的節奏……」

Leo走向最角落的櫃體,一格標註為【退件紀錄】的抽屜吸引了他注意。他拉開抽屜,裡面是一疊疊黃色的退件紙與郵寄回收袋。

「這邊有更老的資料。」

他抽出一個標示「2001」的文件袋,從裡頭拉出一張信紙。

信紙泛黃,上面寫著工整的黑色鋼筆字:

致台北二中歷史研究社——

很遺憾地通知,貴社此次投稿未能收錄於年度校史展刊物中。

理由為內容涉及校史未經核實事實,疑似引用學生個人創作文稿,與校方存檔不符。

請於下週前至校史室領回原稿與附註。

致禮。

台北二中 教務處

2001年6月

「這是……」YC蹲下來看,「學校從2001年就開始用這種理由退件?」

「不只是退件。」哲宇打開袋中另一封信,是學生手寫的。

內容只有一句:

「我知道你們不想讓她被記得,但我還是會寫下去。」

夏日午後的光線打在牆上,投出一排長長的陰影。

那陰影裡,有些聲音尚未說完。

【CH16結束】

CH17:聲音審查委員會

那天下午的發現,像是一枚針,深深扎入哲宇心中。

如果學校早已習慣在期刊、廣播、展覽等渠道中審查、刪除與柔夏有關的內容,甚至有一條「被默許的規則」,那麼柔夏留下的聲音並非遺失,而是——「被隔離」。

哲宇將「我還是會寫下去」那封學生信複印後貼在社辦白板正中,像貼上一封公開信,也像貼上一個反問:我們是否要繼續寫下去?

他心裡已有答案。

***

隔日中午,Leo收到了一封「會議通知」。

信封是教務處發出的,標題為「學生刊物內容查核討論會」。收件人寫的是歷史研究社社長——Leo,但出席名單上還附有哲宇、Summer、Lily與YC的名字。

地點:行政大樓五樓會議室。

時間:週四下午三點。

Leo瞇起眼看完,「這不是通知,是警告。」

哲宇接過看,「但這次……他們是正面邀請我們。」

YC冷笑:「該不會是『聲音審查委員會』吧?」

「不如我們就給它一個正式名字吧。」Lily說,「既然他們要看我們要說什麼,那我們就當面說。」

Summer沉默片刻,忽然抬頭:「我們去。但這次,我們不要只帶證據,我們要帶『聲音』。」

***

週四午後,五人按時抵達會議室。

玻璃牆後,是一張橢圓形長桌,坐著的除了學務主任王老師、幾位教學組長、還有——周文傑。

他坐在正中央,表情平靜,眼神複雜。

Leo先開口,「請問這場會議的性質為何?」

學務主任淡淡說:「只是了解你們刊物中『最後一頁』的撰寫內容與目的。」

「請問學校曾明文規定刊物內容不得涉及1979年學園祭事件嗎?」哲宇問。

主任微頓,「那段歷史沒有存檔,也未曾經過確認。」

「所以學校否認它曾經發生?」

「不是否認,而是……無法證實。」

這時,周文傑開口了。

「我知道你們想做的事。」他看著哲宇,又看了看Summer。

「你們想讓歷史再度被提起,想讓一個女孩的聲音重新被聽見。」

「那不是我們想做的事。」哲宇語調平穩,「那是她想讓我們做的事。」

一時之間,會議室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

Lily打開她的筆電,放出錄音檔案。

那是柔夏的聲音。

「不是為了被記得,而是為了提醒。」

聲音迴盪在密閉的空間裡。

有人咳嗽,有人低頭。

只有周文傑,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遠方。

「這段錄音——是從校史室遺留的原磁帶數位化重製。」Leo補充,「我們只做了基本的處理與保護。」

主任沉默了一會兒,說:「學校需要時間討論是否讓這段內容正式收錄於刊物。」

「學校不是第一個需要討論的單位。」Summer忽然開口,「第一個是我們。這是我們的刊物。」

她語氣平靜卻堅定,眼神沒有一絲顫抖。

周文傑看著她,嘴角似乎動了一下。

「……她的聲音,確實從沒停過。」他低聲說。

會議結束時,沒人得到明確答覆。

但哲宇知道,他們已經突破了某道牆。

***

隔日早上,歷史研究社收到通知。

本期刊物通過審核。

附註欄空白。

那天中午,四人在社辦門口的水泥地上,用粉筆寫下柔夏那句話——

「不是為了被記得,而是為了提醒。」

粉筆的痕跡會被風雨洗去。

但聲音,留下了。

【CH17結束】

CH18:夏日,未完的樂章

校園裡的木棉花已經落光。

盛夏的熱浪穿過北二中空曠的操場,石板地面泛著炙人的白光。學校進入暑假模式,行政棟只留下幾位總務處人員與清潔工偶爾穿梭,而社辦大樓則幾近空蕩,只剩歷史研究社還有活動紀錄在白板上持續更新。

哲宇一個人走進社辦。

他先將門後那張布告紙撕下換新,又依序清點書架上的史料書、未歸檔照片與期刊樣本。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這學期以來生命的一部分——不只是記錄,也是承載。

桌上放著最新出刊的社刊。

封底的最後一頁印著Summer的文章,那段開場寫著「有人用行動記得她」。印刷墨水尚未完全乾透,邊角微微翹起,像是還在適應現實的重量。

他拿起一本,裝進信封。

準備寄給柔夏當年的班導。

也許那是一場冒險,也可能什麼都改變不了。

但他總覺得,那個曾被留下的聲音,應該被送出去。

***

那天下午,Lily傳了訊息。

「學校後門那家果汁店還在喔,要不要去一杯芒果牛奶,慶祝?」

哲宇回:「等等見。」

走出社辦時,他看到Summer站在樓梯口。

她穿著一件白色棉麻長裙,抱著一本厚重的《台北城市記憶誌》,像是剛從圖書館回來。

「妳要去哪?」他問。

「去寄東西。是我爸的朋友寫的歷史書,他想看,我幫他借。」

「原來妳也會當信差。」

Summer抿嘴笑了笑。

他們一起走出社辦大樓,陽光強烈得讓人睜不開眼。

「你覺得,這些事情真的改變了什麼嗎?」她忽然問。

哲宇停下腳步,沉默半晌。

「對我來說,這是第一次覺得,我能讓什麼東西不被遺忘。」

Summer點點頭。

「我爸說,妳的文章他看了三遍。」

「他還好嗎?」

「還好。但他說那不是文章,是一段告別。」

兩人沒再說話,走過操場邊的圍牆,穿過通往後門的綠蔭小徑。果汁店外依舊是藍色雨棚與老舊塑膠椅,YC與Leo已經坐在那邊等,Lily站在攤位前買著芒果牛奶。

「遲到罰唱一首!」YC笑喊。

哲宇挑眉:「我點你彈,我打鼓。」

Leo手裡拿著便攜喇叭,立刻放出一段和弦。哲宇從旁邊撿了兩根冰棒棍,敲著桌沿節拍。

他們笑鬧著,像是再普通不過的午後社團聚會,但那種輕盈感,是經歷過一整學期的迷宮與暗道之後,才得來的呼吸。

***

傍晚,Summer與哲宇一同離開。

走到分岔口時,她忽然停下腳步。

「我以前很怕這條路。」她低聲說,「因為每次經過這裡,都會想到有人走過卻沒回來。」

「柔夏嗎?」

她點頭,「但現在,我覺得她不是沒回來……她只是,換了方式留下來。」

哲宇望著她,「我也覺得。」

夕陽落在兩人影子之間,拉長了整條街。

Summer忽然轉過頭,「哲宇。」

「嗯?」

「你有沒有發現……我其實一直都在看你?」

心臟像鼓點打錯一拍。

「……什麼意思?」

「沒什麼。」她笑得像風一樣,「你該不會還在等我解釋吧?」

「我——」

「太慢了,明年再問我一次吧。」

她快步走遠。

哲宇站在原地,臉上笑得像無法掩飾的某種笨拙。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這學期的故事其實從未關於歷史,而是關於——

如何在一場遺忘之中,學會記得。

【CH18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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